两个他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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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开花，也不会枯萎，便是静静立着，也无人敢靠近半分。
#圈地自萌，勿升真人#
缠在手臂上的纱布已经有些不成形，取下来的时候会拉到伤口，拽起来一层血肉模糊的皮肤表皮，带出来新鲜的血液。
本该疼到心尖轻颤，可是王俊凯怔着眸光的双目，似乎神经末梢自己护上了麻药，一点痛觉都感受不到，仿佛这被撞伤的胳膊不是他的。
“医生。”
王俊凯回过神，轻声开口。
“麻烦快一点。”
护士沉着眉眼，小心翼翼地在他的伤口上涂抹着消毒水，对这个请求不为所动。
“早就让您来换药，愣是拖到现在。”
“警察才更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天气又热，恶化了您手臂还要不要了？”
王俊凯低眉看着自己的手臂，崭新的纱布终于再次包裹上，护士才刚剪断打好结的纱布，该交代的话还没交代完，眼前人就迅速起身走出了护理室，喊也喊不住。
手术室门外的灯光骤灭，王俊凯大步走过去，想靠近担架车却被人拦了下来，于是扒拉着门连忙开口追问。
“医生！医生！他怎么样！？”
“目前病人脱离危险，需要术后身体检查，麻烦您在外面等一下，转到普通病房后会通知您的。”
监护室的门再次关合，王俊凯站在门外的圆形玻璃外，两只眼睛巴巴地望过去，担架床上略显苍白闭眸的容颜在眼前一晃而过，门内的蓝色帘幕瞬间关合，再也看不到一丝缝隙。
圆窗上倒映出来王俊凯无神夹杂着担忧的颓败模样。
王俊凯单手扶着额头闭上眼睛，终于在得知易烊千玺一切安好后，那始终吊在心口的气息才微微开始疏散，慢慢摸着一旁的座椅坐下。
李涣赶来的时候就看到王俊凯双手抵在下巴处望着一面白墙出神，他眉头瞬间挤在一起，走上前去二话不说拉起来王俊凯。
“我刚问了医生已经脱离危险了，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的敬业精神都扔到海外去了？”
王俊凯抬眸，淡淡看着李涣。
“我想等他醒过来……”
李涣瞪着眼睛。
“王俊凯？你这是在演苦情剧吗？”
“让车撞傻了？”
“都守了一天一夜了，队里的事不管不顾，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再不回去，谭队真要发火了！”
王俊凯抽回手，回眸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眼神有一抹前所未有的坚定。
“不亲眼看到他好好的，我怎么能放心？”
李涣叹了口气，来来回回找王俊凯好几次，警队医院来回跑他头发都快炸毛了，好在刚刚得知易教授脱离了危险期，好歹一颗心放回肚子里，说什么也得将王俊凯先带走。
那么多年的共事关系，何曾见过这小子玩忽职守过？
“我知道你们经历了生死这回事，但也不至于……”
李涣收回神，狐疑地看着双眼凝滞的王俊凯，眉头挑了挑。
“不对……”
“我怎么感觉……剧本不对啊？”
“王俊凯，你这副分明深情的样子？你们俩……”
“我看王队还是先把手中要事处理完才是最重要的，再说这里还有我呢。”
办完手续的童夏从走廊处走来打断了李涣的话，瞥了一旁的两人一眼，眉眼冷淡。
“更何况，我怎么觉得，易老师离王队远一点，说不定更安全。”
童夏的不满王俊凯自然理解，易烊千玺拦在他身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每次画面在脑海里重现，都像是一双手忽然握紧了他的心。
那一瞬间，王俊凯忽然发现，也许有的人，他一生都无法推开了。
“对不起……”
“哎我说你谁啊？怎么说话呢？”
王俊凯还没说完的话被李涣应声打断了。
“你没看见是谁手臂受了伤还抱着易教授往医院跑，简单包扎了下就到现在都没合眼？我说你这姑娘长得挺好看的，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李涣自然不知道易烊千玺在危急关头挡在了王俊凯身前，从昨天到现在，他只看到丢了魂儿一样的王俊凯，拖着浑身或大或小的伤口，在医院里像着了魔一般，任由他来来回回劝了好多次都无动于衷。
童夏停下脚步转过身，直接走到李涣面前，李涣下意识后退一步。
“我说话难听？你可以不听。”
“我求你听了？”
李涣一口气直接憋住了。
“你……”
王俊凯抬手捏了捏眉心，直接推开了李涣，低头看向童夏，轻声开口。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他。”
“王队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童夏神色收敛了下来。
王俊凯张了张口，犹豫再三，最后看向童夏，低声开口。
“这次，不会影响到什么吧？”
童夏低眉思索了片刻，最后抬起头。
“暂时还不知道，但是，我会尽全力。”
“王队长，易老师他一向是懂得分寸的人，他也知道他的身体不能受到任何重创，这次居然做了违背他原则的事情，这其中的原因，我想不用我多说，你也会体会到了。”
“我本来以为你对他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所以才放心任由你出现在他的身边。”
“但是，如果你的存在会威胁到他的安全，我想身为主治医生的我，有资格将他带离你的身边。”
王俊凯看着童夏，最后舒缓了眼神。
“我不会给你机会，带他离开的。”
童夏觉得这道目光看着清淡，却带着无法忽视的震慑力，竟也让揣摩过无数人目光的她有些招架不住，她别开眼睛。
“那最好不过。”
“这里有我，王队长还是先处理眼下的事情吧。”
“易老师已经脱离危险，有些事情，不要让他痊愈过后还需要再操心。”
王俊凯没有再过于执着，最终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如果他醒了，麻烦告诉他，我会很快回来。”
童夏深深看了王俊凯一眼，不再说话，转身离开。
王俊凯再次望了望圆窗里的情形，然后转身走到李涣身边。
“走吧，回警队。”
*
在回程路上简单补了眠，半个小时的时间似乎对王俊凯来说足够了。
大步走入办公楼，忙成一片的二队几乎人人各自舒了一口气。
从什么时候起，没有自家队长就仿佛失去了主心骨的习惯早就养成，只要看见那个人器宇轩昂的出现，即使再难的情形好像都将迎刃而解。
*
“什么都不说？”
王俊凯翻看着笔录还有审讯室内的视频，眼神在掠过影像中那个泰然自若的身影时顿了顿。
方宇等人对视一眼，最后无奈点头。
“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越是能把自己摘干净。”
王俊凯停下手里的动作，电脑画面停止下来。
“王队，我们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即使车祸现场有出现于未的存在，但是他的确没有做任何举动，逮捕他的时候他已经回学校上课，还被他的学生阻挠了不少时间。”
“各方面证据掌握的太少，如果拿不出证据，我们也只能放人……”
“他妈的！”
刘子良忍不住爆了粗口。
“我就不信了！人我都给带来了，想回去？做梦呢！”
“如果没有证据，再这么拘着我们就是非法拘禁，你急有什么用？”
莫然白了他一眼，刘子良只好闭了嘴。
方宇叹了口气，看着一直沉默的王俊凯。
“王队，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于未也许……”
“我车里档案袋拿来了吗？”
王俊凯抬眸。
“在我这里，我去拿。”
莫然起身朝外走去。
王俊凯站起身，关上电脑，然后绕过办公桌走过来，他手臂上还缠着纱布，走到一旁更衣室换下干净的警服，领带规矩打好，然后走了出来。
“准备一下，我亲自审讯。”
方宇将莫然拿来的档案袋递给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王俊凯接过来文件，随手翻了翻。
“想说什么就说。”
方宇看了王俊凯一眼。
“王队，要不，你告诉我们怎么审，我们来？”
“他毕竟是你老师……”
“怎么？我要避嫌？”
王俊凯单手理了理领结，走出办公室。
“当然不是……”
方宇连忙解释。
王俊凯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方宇。
“在我这里，不管是谁，都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这句话说的像一根钉子砸进了木头里，落地有声。
*
审讯室里的空间窄小昏暗，最刺眼的灯光罩在被手铐圈住的于未上方，压抑的状态也没有影响灯光下的那人。
他气定神闲，金丝眼镜下的眉眼儒雅从容，原本温和的面容在光亮下反而越发显得淡定。
曾经坐在这里的人有的呆滞，有的狰狞，有的惊慌，有的恐惧……
而于未，却好像一点都不为所动，即使经历漫长的熬审，他也依旧云淡风轻，如同来做客一般，
王俊凯推门而进的时候，于未抬起头看向他，手指微微僵住却很快恢复正常，他微微一笑。
“小凯。”
王俊凯看向他，反手关上身后的门，也回了微笑。
然后拉开于未面前的椅子，弯身坐下。
手中的文件随意放在一边，王俊凯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审讯室的紧张感就这么一挥而散。
寂静中任何轻微的动作都拥有突兀的声响。
“没想到，我和于老师，这辈子还能在这里聊天。”
于未垂眸。
“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我也没想到自己最优秀的学生也有断错案的时候。”
“学生自然是愚笨的，不然也不会至今才发现自己的老师居然是……”
王俊凯抬眸，面色淡淡，几个字从嘴里慢慢吐出。
“杀人犯。”
于未看着他，目光冗长，波澜不惊。
“现在的警察为了结案什么样的玩笑都敢开？”
“小凯，你还是在学校里的时候最让老师喜欢。”
审讯这门学问当年于未没少教给过王俊凯，王俊凯自然也不会认为三言两语就能将人拉入渔网。
王俊凯看着对面的人，忽然转了主题，一反往常的审讯流程，靠在身后的椅背上。
“一转眼，我都毕业三年多了。”
“三年时间，你就坐到这么优秀的位置，我很替你高兴。”
“警察这个行业太累太苦，有很多学生要么选择舒适的公务员，要么转了行，像你这么坚持的还真是屈指可数。”
于未接的很顺畅，回忆着他的教育生涯。
“还记得我实习时第一次接到的案子，一个父亲的女儿被歹徒侮辱致死，事发后年过五十的男人亲自将歹徒捅死，数十刀的恨。”
“那天我亲自抓捕了他，他当时正安静地在家收拾着女儿的衣物，对于我们的闯入一点都不恐惧。”
王俊凯微侧着头，像是在看于未，又像是在看他身后的墙。
“我把冷冰冰的手铐禁锢住他双手上，审问时候他将罪行交代的事无巨细，只是有一句话，我记忆尤深。”
“他说：知道我为什么要亲自杀了那畜生吗？”
“因为，他不配死于死刑。”
于未安静听着，非常合格的听客。
王俊凯转眸，看着他，继续开口
“可他还是错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法律，执行结束任何人的生命。”
“哪怕是出于正义。”
“老师，这些道理，曾是你对我的谆谆教诲。”
“现在，你还觉得，正确吗？”
“当然正确。”
于未面色无常。
“这是基本常识。”
“道理是对的，可还是会有人逆鳞而上，于老师，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还是会有那些明知故犯的人？”
“也许， 每个人的心性儿不同吧。”
“不同？哪里不同？老师也会不同吗？”
“我是俗人一个，不过是教导过众多优秀的学生，论断案能力，怕是还不如你们。”
“可是反侦察能力，老师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
对话停顿了几秒，于未抬眸看向王俊凯，金丝眼镜在炽烈灯光下反着光，连镜片下的眼神都带着恍惚。
“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
王俊凯前倾了身子，却不紧逼，而是微微一笑，这笑容来的不合时宜，让看到的人心里收紧。
“我有个疑问，不知道老师是否还愿意为我解惑？”
“当然可以。”
于未扶了扶眼镜，手铐发出刺耳的声音。
“从犯罪心理来说，恨一个人，真的会想亲手杀了他吗？”
“我不教心理学，我怎么知道？”
“那这种做法是对还是错？”
“当然是错的。”
“可是你恨他，恨之入骨，连跟他呼吸同一块天空的空气都让你绝望，而他却依然活得自在？”
“恨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但是恨可以致使聪明的人做出完美的复仇计划。”
“小凯，你很闲吗？”
“就像你亲手分了孙志洋的尸体，那个过程应该很痛快吧？”
“孙志洋是谁？”
王俊凯停下问话，定定看着于未，微微眯起犀利的眼神，唇角微扬。
“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一句话冷静吐出，字字清晰。
于未的手指微微收紧，面色依旧，反而垂眸轻笑。
“是吗？”
“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也想知道呢。”
王俊凯撕开文件袋，纸张的声音有些突兀，呼啦啦的翻阅着。
“秦月跟你是什么关系？”
“师生关系。”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王俊凯合上资料，他指尖微敲着桌面，眼神在骤然缩紧，这个状态的他像是结束了打盹的猎豹，沉稳的呼吸是蓄势待发的前奏，于未别过眼睛，依旧云淡风轻，只是手心泛凉。
“4月23日，正值花季的大学生秦月被人残害致死后如垃圾一般丢进冷库内，不着寸缕。”
“于是因为这起惨案引发的连环杀人案，持续了近两月时间，在这期间，凡是跟此案有联系的人相继被害，无一幸免，凶手作案手法成熟，甚至可以用完美来形容。”
“小凯，这个案子之前的审问我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你心急我知道，但也要找对人明白吗？”
王俊凯没有被于未带动情绪。
“但有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老师一定没听过。”
于未有些不耐烦，手铐刮着桌面。
“4月17日，秦月与人发生了争执，当晚去一家酒吧消焖，也应该就是那个夜晚，有人向她伸出了罪恶之手，结束了她本该灿烂的年华。”
“做老师的我，还是太不了解自己的学生，我确实有一部分责任。”
于未叹气，气息有片刻的不稳。
“老师不好奇她与谁发生了争执吗？”
“我好像没有理由好奇。”
王俊凯笑了笑，低下头。
“那就当个笑话听吧。”
“很多事情都存在着间接和直接关系，在一步步逼近真相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些错综复杂的脉络，盘根接错，最原始的判断分崩离析，真相往往出人意料。”
“但最终缠绕的还是那个最原始的点。”
王俊凯忽然站起来，扶着不大的方桌继续开口。
“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大学生在学校里与人相恋，出于其他原因在外面被人包养，任何身为她恋人的男人大概都无法忍受这种爱情病变。”
“比背叛更可怕的又是什么呢？”
“是有些人捧于至高点的尊贵感情，当遇到更大噩耗的时候，这种感情萌发出来的恨，会转移到任何一个破坏这层情感的始作俑者上面。”
“于是女学生的恋人开始了一系列的残忍报复，他做的很完美，足以证明在情感的驱使下，他依旧冷静地可怕，每一步都算计的无比精准。”
“比如杀害包养自己恋人的老板夫人，密室自杀的景象似乎不太能满足他的恨意，而对于几乎能锁定的复仇目标，为什么会一开始选择了仅仅是割腕的报复手段？”
王俊凯扶着桌子的身子前倾，靠近于未。
“老师你怎么看？”
“我怎么知道？”
于未抬头，轻笑。
王俊凯收了眉心，染上戏谑。
“因为一开始，他想碎尸万段的人，一直都只有孙志洋。”
“有一种手段叫做借刀杀人，秦月是死于孙夫人之手，递刀的人却是孙志洋。”
“伉俪情深的夫妻感情，能为丈夫两肋插刀的女人，我在最后知道真相的时候也深有触动。”
“那封遗书交代太过于真挚，却不是悔过，而是为了将自己彻底送入地狱，将自己的丈夫推去天堂。”
“可是有的人，却不希望她能走的这么痛快，对于安眠药来说，看着她血流而亡也许才更加痛快。”
“于老师，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不管不顾地为了别人举起罪恶的手，哪怕是粉身碎骨？”
“小凯，故事讲完了吗？”
“很精彩，可我没有兴趣。”
“怎么能没有兴趣呢？”
“我发现，其实这一系列的惨案也许因为一念之差。”
王俊凯看着于未，不容忽视的眼神。
“如果，4月17日，秦月不与人发生争执，也许她会被人好好保护在视线内，还能穿着漂亮的裙子徘徊在校园内，更不会因为一时疏忽惨遭遇害。”
“我在想那个人，若是知道这个原因，会不会也会心存愧疚？”
于未沉着眸子，不发一言。
“也许报复名单里最应该受到惩罚的人，是不是还少了一位呢。”
空气里有了片刻的寂静，却显得尤为漫长，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说完了吗？”
“可惜我完全觉得你不知所云。”
对于始终冷淡的于未，王俊凯反而不觉得麻烦了，因为对方凝滞在灯光下的脸，早就开始有了裂缝。
“秦月是你的学生，你对她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
“普通的师生关系而已，感情上面老师过问就更加越矩了。”
“所以对她的旷课休学也不会产生疑问？”
“产生过，但是她什么都不说，我也不好多问，她是大学生，已经成年。”
“4月17日你在哪里？”
“我在学校。”
“在学校与秦月发生了争吵？”
“你开什么玩笑？”
于未抬眸，眼神不再友好。
“5月3日，5月24日，6月13日，你都在哪里？”
“学校，家里，学校。”
“不用想一下吗？”
“你们问了太多次，我能记不住吗？”
“你是怎么联系到刘春华的？”
“我不认识这个人。”
“6月17日，约我出来见面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想找你问问案子的最新情况，学校因为这个事情受到了不少的影响。”
“为什么要跟踪我？”
“跟踪？你误会了？咱们俩要去同一个目的地，我当时还想打电话给你，以为你没看到我。”
“是吗？对于我没有命丧车祸中有什么想法。”
“真的是太庆幸了。”
王俊凯收紧了呼吸，扶着桌角的手开始收紧。
“你知不知道，这场车祸伤害了一个，非常无辜的人吗？”
于未压着眉眼，静静地看着桌面。
“每天都有车祸，我只能说，太遗憾了。”
指尖在桌面上划出刮痕，王俊凯的怒气在眼眸中翻涌，最后压制下来，唇角上扬。
“孙志洋死前可有向你求饶？”
“王俊凯。”
于未声音在收紧，由于对方站着不得不抬头看向他。
“判人罪行，是要讲证据的。”
“我没教过你吗？”
“我记得你教过我，身为警察就是要握住正义的枪，要让别人不会因为被伤害而深感绝望，要让犯了过错的人接受应有的惩罚。”
“于老师，现在你还会教我这些吗？”
“为什么不？”
“我虽然不想相信，但你的手铐，我绝对不会将它拿下来。”
于未的眸光从白炽灯下看过来，王俊凯不卑不亢，深幽回望。
“刘姨出事之前，你曾来过警队办理秦月尸首的手续，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自杀的计谋暴露了吧？”
“所以你要杀她灭口？”
“她可无辜？”
“我再说一次，我不认识刘春华！”
“我可没说她叫刘春华。”
王俊凯平淡的话语惹来于未短暂停顿后的笑声。
“审了我这么久，记住一两个名字不算什么吧？”
“杀孙志洋的时候痛快吗？那种报复的快感怎么样？当初教导学生的虚伪陈词滥调早就抛掷脑后了吧！”
“你这是在逼供吗？”
于未不怒反笑，抽动着嘴角，他的眼神在急剧收缩，那层温文尔雅似乎在倾塌。
“我会是你最后要处理的人吗？在我去学校找到你，当你发现案子的进程已经快要水落石出，而我依旧信任你的时候，你的手最终要伸向自己的学生了？恐怕在我转身时你会笑到癫狂吧？”
“连环杀人结束了吗？”
“于老师，若真的要给秦月报仇，你还漏了一个环节。”
王俊凯逼近他，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铐。
“秦月在出事之前跟你打过电话求助，而你却因为置气没有搭理。”
“那是她最后的求生欲，你却袖手旁观了，若真要复仇，你可能放过你自己？！”
“我没有袖手旁观！”
“只是手机忘在了学校里！”
于未终于喊了出来，声音穿过王俊凯的耳朵，让他沉着的心平静下来。
“于老师，我只是查了你的电话记录里恰巧出现的陌生号码，现在看来，那个号码，原来真的是秦月。”
冷静下来的语气字字刺激了于未的心，他看着淡定的王俊凯，忽然大笑了起来。
最后收了笑容，目光如锋利的刀刃。
“王俊凯，你以为你很聪明？”
“你以为设计几层套话就能将我定罪？”
“证据呢？没有证据！你们就是欲加之罪！你一样要放人！”
“就算你推理的正确又能怎么样？就算我与秦月有关系又怎么样？难道这就能将我定罪？！”
“我照样可以告你们名誉诽谤！”
王俊凯不动声色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再次坐下，然后拿过一旁的档案袋，慢慢地解开封绳，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4月17日，你与秦月争吵的画面不幸被摄像捕捉了，我知道你有百般狡辩等着警方，所以这不会是最终的证据。”
王俊凯从将袋子里的手表拿出来。
“这个东西，熟悉吗？”
于未呼吸停了半拍，盯着透明袋子里的东西，在即将开口的时候，被王俊凯打断。
“在我没拿出指纹对比结果之前，你大可以先否认。”
“反正已经背了这么多命案，认罪态度好与不好，似乎都改变不了什么结果。”
“于老师，在怀疑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查遍了所有能让你此刻无法离开的证据。”
“指纹？”
于未冷笑一声。
“查的出来我再认也不迟。”
王俊凯自然知道手表没有指纹，简单的套话就让于未再次燃上希望。如此看来，这个人，心已经乱了。
“于老师是有夜盲症的吧。”
话音未落王俊凯忽然伸手关掉屋内的灯，有两块手表的光亮瞬间闪起，一块在桌子上，一块在于未的手腕上。
黑暗里看不清两人脸上的表情，王俊凯很快打开那盏灯，浓烈的白光刺得于未闭上眼睛。
“不过两块相同的手表而已，又能说明什么？”
王俊凯看着灯光下有些僵住的脸，挑了挑眉。
“所以我通过这块手表的购买记录来确定购买人是谁，也不算太难。”
“很想拿回去吧？”
“当你发现最重要的东西居然遗漏在案发现场，这对你来说是件多么致命的疏忽，我猜你肯定也找过刘春华帮你处理掉这个麻烦，可惜的是，她却没有找到。”
“但你不会保持侥幸心理，在加强管理的案发现场摄像设备里你的再次出现，会作为什么样的证据呈上法庭呢？”
几张从摄像画面里洗出来的照片铺开在于未面前。
“哦，我忘了，你还是可以不用承认，因为毕竟只是一个你穿戴严实路过的画面，上了法庭你依旧可以狡辩。”
“只是。”
王俊凯靠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在亲手解决刘春华的时候，你们产生了剧烈的拉扯，即使你处理的完美，但是在撕扯过程中碰碎了手腕的手表，手表碎裂荧光粉洒出，表盘破裂程度较大。”
“我也抱着侥幸心理，将荧光粉悉数带回，在墙壁发现手表撞裂的划痕，按照划破程度来看，恐怕是伤到了皮肤？”
王俊凯说完迅速抓住了于未的手，将其手表去下，看到手腕上几乎不可见的一条疤痕，眯起了眼睛。
于未猛地收回手，气息慌乱，却犹自镇定。
“我很佩服你的想象力。”
王俊凯没有笑，只是眼神下透着无奈，是对这个结果的无奈，对自己曾敬重的老师垂死挣扎的无奈。
“忘了告诉你，在审讯你之前，我将带回的荧光粉送到了鉴定处，那天作案时间仓促，尽管处理的干净，但是荧光粉上沾染了血迹。你可以将破碎的手表处理干净，恐怕对于遗留的荧光粉抛掷脑后了吧？”
“鉴定处比对血迹的结果大概很快就会出来。”
“于老师，我们打个赌，你猜结果出来，你还会不会自由？”
屋子内似乎陷入了漫长的等待，王俊凯不再多言，而是将文件慢慢整理完毕，也没有着急离开。
他只是时不时地看着手腕上的表，随着着时间的加快，心里始终惦记着此时还在医院的那个人。
易烊千玺，你说的对，真相本来就可怕，而我也终究要承受。
我做到了，你是否会替我高兴？
*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一个女孩。”
在王俊凯兀自发呆中，于未的声音忽然缓缓传来，他眉眼温和，似乎此时只是正与王俊凯坐在咖啡馆内。
“她那么纯真，像是没有被尘世玷污过的花。”
“刚开始，我只把她当做我的学生，一个自卑内向的学生，我想尽我力所能及来帮助她。”
“最后却发现，在漫长的相处里，我为她动了心。”
王俊凯垂着眸，一言不发充当着聆听者。
“我离过婚，曾一度不相信爱情。”
“秦月不一样，她带给我的不只是爱情，她是我漫长孤寂岁月旅途中偶遇的甘泉，我小心翼翼呵护她，甚至资助她，可她还是被这脏乱的世界污染了。”
于未的眼中终于有了恨，像是压抑的东西开始释放。
“她开始不干净，开始爱慕虚荣，我给她的开始远远不够。”
“可那又怎样呢？她还是会说爱我，只要她愿意回来，我都不会在意。”
“可是她不回来了。”
“她甘愿跟了那个男人，我资助给她的学业都情愿放弃，休学的申请曾让我签字同意，我连阻止的能力都没有。”
“我有想过彻底放弃，可是她过得并不好。”
于未抬起眸，眼睛血红。
“那个男人对她一点都不好，为什么总有人要去玷污别人视若珍宝的东西！”
“那个畜生不该死吗？！他全家都该死！还有那个女人，那个卑贱到可以为她的丈夫做出一切糟烂事的女人！！”
“她竟然敢为畜生杀了的秦月！还卷走了所有的钱就是让那畜生余生衣食无忧！！！”
“我不能放过他们！！哪怕穷极一生！”
于未猛烈地敲打着桌面，眼角的泪水如断线般落下，王俊凯盯着他，没有悲悯，没有遗憾。
“于老师。”
“何必执着于一份不属于你的感情。”
“你现在痛快了吗？”
“我说我痛快！”
于未瞪着双眼，笑了起来。
“我看着孙志洋在我刀下痛苦喊叫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痛快吗？”
“我不怕死，只是小月一直都想走遍全世界，我没有带着她的骨灰完成梦想，王俊凯，你为什么要阻拦我？”
“你是我最看重的学生，连你也要跟我作对吗？”
王俊凯看着他，忽然觉得陌生的可怕。
“于老师，我想知道，你的这双手沾满鲜血，可还有资格拥住你心爱的人？”
于未抬起头，干涸的泪痕还在眼角。
“你爱过一个人吗？你知道，爱一个人恨不得为她拼命的感受吗？”
“都不重要，只要她好，什么都不重要。”
王俊凯沉着呼吸，他眼前忽然跳过易烊千玺护在他身前的画面，心像是被猛烈扎了一下。
“也许我会爱上一个人，只是，我绝对不会和你一样，用自己的毕生所学伤害别人。”
于未忽然笑了起来，像往常一样和蔼。
“是吗？”
“话别说的太早。”
“也许会有一天，你会理解我。”
“我不会的。”
王俊凯抬眸看着他，面色淡淡，坚定且从容。
“但愿如此。”
于未低下头。
“我忽然想起来了。”
“我在车祸现场看到那个人护在你的身上，还真是，如果不是他，你大概也不能有审讯我的机会。”
“我本来以为最后的计划也会成功，只是没想到半路会出现那个人。”
“你应该感谢他。”
“只是我有些好奇。”
于未忽然压低声音，凑近王俊凯。
“我本来以为他的出现会助我一臂之力。”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认为吗？”
王俊凯收紧了眼眸，暗自调小了外来录音。
“我的确为了秦月的尸首来同你套过话，但是所得消息有限。之所以能在你接手的案子里还能进行了那么顺畅，是因为……”
“那个救你的人，曾透露过我很多消息……”
“让我的计划得以实施的如此完美。”
王俊凯手中的调音器降到了最低，手指蜷缩在一起，指尖泛白。
“审讯结束了，于老师，你好自为之。”
王俊凯站起身，弯身拿起桌上的文件。
“小凯。”
走到门口的步子忽然停下，却没有回身。
“我还是你最尊敬的老师吗？”
王俊凯看着不远处墙上的警徽，目光平缓。
“曾经是，现在对我来说。”
“你是连环杀人案犯罪嫌疑人，于未。”
*
于未的招供让整个警队连月的雾霾开始消散，会有人带着他去指认案发现场抛尸地点，这篇报道也许会在市报上流窜于市井，于未削剪头发穿着黄色马甲的形象，王俊凯也许永远都不想看见。
像是不知道休息一样，忙完了所有的事情，王俊凯就叫了车匆匆赶往易烊千玺所在的医院。
天色将晚，已经转入普通病房的易烊千玺还未曾转醒，在一旁照看的童夏看到连衣服都未曾换的王俊凯，有些怨气也瞬间荡然无存。
“应该快醒了，正好你来，我先回去拿些日常的东西。”
王俊凯点了点头，童夏将一些食物放在他面前。
“你身上还有伤，这是我晚上买的清淡的饭菜，多少吃点。”
“谢谢。”
王俊凯这才将目光从易烊千玺脸上挪开，看了童夏一眼。
童夏叹了口气，不再多话，转身离开。
空间忽然安静下来，王俊凯直直地坐在床边，易烊千玺头上裹着一条纱布，玻璃划伤了后脑，万幸没有伤到内部。
也许是麻药的劲儿还未过，病床上的人睡得极为踏实。
屋内是昏黄的光，王俊凯怔着目光，忽然伸出手，握住了易烊千玺搭在被子外的手。
这双手温度有些凉，王俊凯下意识握的更紧。
简单的一个动作，不曾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如果不是还有着轻微的呼吸，这画面就如定格了一般。
随后归于沉默的疲惫慢慢袭来，王俊凯就这么握着对方的手，趴在一旁沉沉睡去。
即使姿势不算舒服，却极为踏实，不知道过了多久，脸颊上传来被人抚摸的感触，王俊凯迷蒙着睁开双眼。
病房里的灯何时暗了下来都不曾察觉。
脸颊上的手，并没有因为王俊凯醒来而停止动作。王俊凯坐起来，看到床上的人半倚着上半身，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王俊凯睡意瞬间全无，连忙开口。
“你醒了？！”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想要站起身去喊医生，却突然被人拉上了床，真的有些担心自己会碰到他的伤口，王俊凯没有反抗，而是在靠近易烊千玺脸颊的时候，猛地撞上那双晶亮戏谑的眼神，心底慢慢沉了三分。
“你要是不在，我才会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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