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一发完#
#一首歌一故事#
#半古风#
#纯属虚构，上升升体重#
#我宇宙无敌花样美男子王俊凯生日快乐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2.8万字生贺预警#
#记得看完听歌，歌比故事好#
相信爱一天，抵过永远。
江南的雨，深藏急切，却说来就来。
亭台边角微露，六月轻夏，青色石阶雨打淋漓，桥头桥尾，数丈距离，隔着几里荷花，朔绿的荷叶裹着骤然侵袭的雨珠，无处躲藏，于是开怀相迎。
桥头的凉亭里，深色蓝衫的少年，半躺在亭中石凳上，斜倚身后梁柱。
小腿搭在另一条向上曲起的膝上，脚尖微晃。
一手揉捻着腰间玉箫的穗子，一手摇着折扇，草帽盖住半张脸，只露出尖翘的下颔，微弯单薄的唇线，嘴里含着一片柳叶。
被风带偏的雨浸了他下垂的衣角，他转脸吐出柳叶，伶俐地从长石凳上跳下来，抱着手臂看着浓密嚣张的雨雾，草帽被他挥下，落在地上打了个转儿。
俊俏的相貌昭然若揭，高挑青发马尾束在脑后，拢不住的的碎发扬在额间，墨眉微扬，星眸明亮。
那双眼睛，一眼如画。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少年抬起下巴，站在被雨遗漏的凉亭内看着雨。
“啧，诚不欺我……”
雨势渐大，兑着风打在他的脸上，少年甩了甩额发。
“就是放肆了些。”
看意正浓，那虚掩了的雨景中，有人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微步而来，白衣在雨水里混着浅清的颜色，衣摆被风摇起，落了雨便又打了回去。
褐色油纸伞罩住了全部样貌。
亭中少年觉得有人闯入他的风景内，眯着眼睛望着那人由远及近，折扇关合，别入腰间，少年脚尖轻点，劲风一般沾雨而入。
油纸伞猛的向后倾斜，满积的雨水倾洒落下，砸在地上划了弧度。
白衣男子惊眉微愣，薄唇微张，如玉的眼眸闪上一丝诧异不解，望着忽然闯入自己伞下的少年，衣衫被湖色染上一抹净蓝，托着他霜露般的面孔。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少年斜着眼角，将未完的诗在脑海里填补完，望着朦胧湖面，染着氤氲荷花，透着眼前的这人。
“我与公子，可否相识？”
少年歪着脸颊望着忽然撞入眼中的脸，听着这含翠吞雾的声音，心道这人生的真是好看，就是寡淡了些。
“不曾。”
少年笑着指了指那湖上长桥。
“雨势大，我被困住了，侯了许久时辰，借兄台的伞避一避，冒犯了。”
少年收回手，抬着头笑着，竟比那身后的荷花还潋滟。
白衣男子压下眼眸，避开那双晶亮的眸子，面容比周围的雨幕还要捉摸不透与清冷。
“也好。”
他将伞往少年头上挪了挪。
“但我只能送公子到桥的那头。”
01
王俊凯打了个哈欠，暗自消化着暑假没得家回，还要去一个鬼地方写生，大学读了三年，美术生的悲哀比比皆是。
什么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就算是曾谙，那也是千百年前的风光了吧，就现在这物价喧哗的世道，再美的风景，也得染上市侩。
到如今，还打着那高雅脱俗的招牌，在早就环保低落的破湖上和反复修缮的危房里摆着装逼日进斗金。
喊着几首少儿时代狂背的唐诗三百首，嗓子一吊就以为自己李杜再世了？
王俊凯最讨厌附庸风雅，他学美术是图个自在，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比起国画他更适合那种浓墨重彩的抽象派，大脑神经一动立马就能天马行空，而不是握着单调的颜色写实写意练工笔。
要不是自己没拗过家中的书香门第习俗，自己老爹非逼着他走向了国画专业，王俊凯拿着毛笔推推额头都感觉要秃了。
安安静静衔墨推宣，研究着人物山水花鸟，看一小时都他妈休闲的能修仙。王俊凯想着他还是钟情油彩，对着斑斓的颜色，对着高深的海还空洞的树，对着衣着褴褛的美女……
他想活成梵高，却挂着张大千的目标。
操蛋的修着他枯燥的大学生活。
他老爹还想着自己儿子也能琢磨出来个富春山居，清明上河的，家里客厅里还挂着个高仿，王俊凯最突出的杰作，大概是自己爷爷家后院的野池塘，还美名其曰池上春晓。
那画写实的很，连池塘边上的野鸭子和散落的垃圾塑料袋，都跃然生动于他的宣纸上。
老爹眉头一皱，居然还给裱了起来，直接放在王俊凯的床头，睡前醒来就如临其境，以作欣赏。
王俊凯吹着口哨，将行李乱七八糟捣鼓进行李箱。
不回家就不回家，自古江南美女多，自己赶着毕业的缝隙，说不定还能艳遇一把。
王俊凯不是不想谈恋爱，他春心荡漾的很。
大概是因为学了画，眼光太高，自己同专业的看不上，给他递情书的也来不上感觉，好不容易看上个学姐，人家还矜持的跟他玩暧昧，王俊凯最烦这种类型，活得跟张爱玲小说里的女主似的多愁善感。
要不是说王俊凯天生就该画画，就他这刁钻挑风景的眼光，打一辈子光棍都是活该。
烦，22岁的王俊凯觉得枯燥的烦。
02
“喂，爸。”
“不是跟你说了，暑假不回去了，学校把我们流放了。”
“知道知道，我一定把自己视作高倍单反，厕所我都画，把资本主义风景给你画一打儿！”
“缺！怎么不缺钱？！”
“哎爸！你又不给钱你这么父慈子孝的，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王俊凯收起手机，挂上耳机，无聊地闭眼，看着窗外的风景。
就当度假了呗，虽然可能条件各方面都不好，为了艳遇也得闯一闯。
“我听说，这次咱们去的地方，是个特漂亮的古镇呢！”
“切，西塘？周庄？还是乌镇啊！这些地方有什么好的，尤其是暑假，写生的和旅游的一大早冲出来，那情景都跟菜市场差不多了。”
“不是不是，我听说，咱们这次去的是政府还没开发的一个古镇，应该还不错的！说是住也住在里面，就是离城市偏远，我还害怕这种鬼地方容易闹鬼呢！”
“晏白石，你丫恐怖片看多了吧！再说，有这鬼地方，政府还留着珍藏呢？”
这位小道消息一流的哥们是王俊凯的室友，东北爷们儿，长得五大三粗，偏喜欢梅兰竹菊，还有一些小物件儿。
大概是自小目标明确，名字起的那叫一个励志，吃虾的时候都能看半天，怼他的那个也是王俊凯的室友周安，个子不高，地道的川渝宝宝，长得清秀跟小姑娘似的，就是嘴巴毒了点。
这俩算是王俊凯铁瓷未满，同学以上的关系。
“操，爱信不信！”
王俊凯眯着眼睛打着哈欠，将耳机里的音乐又调高了点，心里又堵了堵。
晏白石这个家伙混学生会的，一般消息假不了。
鸟不拉屎，还未开发，离城市还远的破地方，靠，那岂不是要守着自己这帮下不了饭的同学强行美滋美味地过两个月？
完事还得交上作业！王俊凯觉得有点生无可恋，泡妞计划还没开始已经宣布狗带。
生活如此苦涩，引无数风流少年尽折腰。
*
事实证明，晏白石的话还是可信的。
王俊凯捂着在长途颠簸客车上有些发酸的胃，疲惫地看着周围的环境，还真是个“未开发”的古镇啊，这地方就是当年再怎么风光，现在也破败的让人难免忍不住高唱：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别说，就这么心里一哼，那毛毛雨就跟感应到了似的，忙活着就下来了，站在青石板路上一眼望不到头，半个镇子被一个湖抱了三分之二，这里开发一个监狱还真有点合适。
古建筑在岁月的洗礼下已经开始斑驳，墙里墙外各种电线空调外机，左右看着不伦不类，大概这里人坚守在此地的唯一目的，就是等着政府一个开口，一不小心就守着祖上的庇护发家致富了。
还好，住的地方还算干净，王俊凯将不多的行李往床上一扔，班里男生多一位，王俊凯首当其冲选了个单间，虽然可能花费要比别人多一些，但他图个自在。
况且他爹虽然嘴上薄情，王俊凯微信还是收到了不少银子，人生难得潇洒挥霍。
王俊凯坐在床边，这青年旅社还挺有味道，单人房里的床，还是那种月洞门罩架子床，还配着个月牙白的帐子，王俊凯坐在床边，觉得自己一歪都可以直接上身贾宝玉了。
所有的装修的都是古香古色的，就是那马桶电视空调的存在，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的。
王俊凯有些想笑，现在人喜欢附庸风雅，又受不了没有高科技的煎熬，于是搞得万分滑稽，他起身打开窗，推开那木雕花嵌玻璃的窗户。
外头的潮热夹着雨涌了进来，王俊凯眯了眯眼睛，胡乱抹了把脸，双手支着窗台，望着外面的风景舒了口气。
风光还可以，比自己爷爷家后面的野池塘爽多了，这旅社只二层，王俊凯并不能看得很远，只觉得这湖可真够大的，盛夏季节满湖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
王俊凯不喜欢古诗词这些东西，总觉得出口成酸，但是从小在他爹膝下的时候耳濡目染，况且，有些东西，好像真的找不到别的语言来形容。
那湖上还驾着桥，弯弯曲曲的，看着像新修的，湖上还有好多的凉亭。
王俊凯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座，心想着明天写生就先占那个位置。
他正凭栏而望故作风雅的时候，门就被人推开了。
“靠，不敲门啊！”
晏白石和周安在他房间里毫不客气的折腾一会儿，非拉着王俊凯一起下去吃饭，这一天颠的头昏脑涨的，王俊凯有些想倒头大睡，但看着俩人的折腾劲儿，想着出去熟悉熟悉也好。
外头的雨没有多大，三小伙子也觉得打伞很烦，就这么淋着，青石板的路踩在脚下有些湿滑，抛开别的不说，就这个路，王俊凯绝对相信有千年的历史。
两排的建筑给人一种岌岌可危的感觉，却又顽强的可怕，据说这地方历史能追溯到唐代，不知道未来那些年来来回回修了多少次，反正王俊凯看不出来这是哪朝的建筑风格，只是没想到几乎每个房子都有二层，看起来当年挺繁华的。
其实王俊凯就觉得这些东西就该随着历史去了，守着这断垣残壁也不知道图个什么。
03
“我操，居然还有兰州拉面？”
王俊凯看着眼前有些冷清的门店，还有那万变不离其宗的味道，居然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晏白石也眼睛一亮，本来是想着找个烧烤摊子喝个啤酒什么的，但是绕了半天，天都黑了，也没看见，再加上一天下来确实是累。
兰州拉面简直就是救星。
三人闯进去，一人一大碗面，即使嚼着那为数不多薄如蝉翼的肉片都觉得身心巨爽。
晏白石喝完最后一口汤，捂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难道我们接下来的两个月，就靠兰州拉面活着了？”
王俊凯白了他一眼：“就兰州拉面这菜单，你两个月都不一定吃的完。”
周安笑了起来，晏白石有点欲哭无泪，才来时的兴奋与好奇，不过溜达了两个小时不到，就已经兴趣全无。
三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王俊凯这时候难得不犯困了，雨也停了，巷子里的灯光三三两两，没照到的地方一片漆黑。
“你怎么不走了？”
周安转过头，看着呆着不动的王俊凯。
“吃多了，我自己溜达溜达。”
“我操！”晏白石看着他，“现在？你真有雅兴！”
“滚蛋，等我消化了回去就把你包里零食解决了！”
王俊凯说完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晏白石嘿嘿笑着：“我说，你小心点！别被什么女鬼给勾了去！书上说了，女鬼就喜欢你这样的俏书生！”
“就算有也是我勾搭她！”
王俊凯头都没回，嗓子倒是亮。
“操！”
晏白石比了个中指，暗骂长得好的都是流氓，持帅耍流氓可还行？
*
其实王俊凯就是忽然觉得，这晚间的风景，要比白天有味道多了，光是错综复杂灯光缭绕的宽窄胡同，就给人一种古今错乱的感觉，仿佛拐个弯，一脚就能踏入另一番世界。
王俊凯再怎么嫌弃自己的专业，但是他骨子里对美的东西都有着过高的执着。
不论是风景，还是人，亦或者是爱情。
他单手插着兜漫不经心地走着，看不见的地方就拿手机照着，他路感没有特别好，就是走到哪看到哪，等来到一四下寂静的湖边时，一抬头看着不远处星星点点的房内灯光。
才发现这不就是他之前在屋内看的那片湖，现在站在湖边，才发现这湖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起码一眼望不到边的。
王俊凯站在湖边深吸了好几口气，觉得清爽无比，那半圆的月亮映在湖水里，还真多了那么几分味道。
要不是手机快没电了，王俊凯还真想放首应景的歌，这意境还真特么透着古人的风骚。
只是好景不长，没站多久，王俊凯就觉得膀胱一涨，大概是刚刚兰州拉面有点咸，他喝了一瓶水，如今现世报，再对着一眼湖水，那感觉就更突出了。
王俊凯看了看四周，四下无人，但也没有瞅见厕所，他提着裤腰来回窜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放弃那高贵的羞耻之心。
反正世间万物，皆过原始自然，他在这里背着月光撒个尿，也无可厚非了吧。
身为男人就这点好，总不至于尿裤子里，此时此刻，哪还顾忌那么多，权当给野花施肥了。
王俊凯想着就找了个僻静处，二话不说就解开了裤子，拎出来一扶身心畅轻。也许是憋得久了，这个不文雅的回归自然之行为，足足消耗了许久时间。
解决完之后，王俊凯赶紧塞回去提裤子，嘴里还哼着歌，歪着脑袋又四处瞅了瞅。
结果这一瞅，差点吓得他裤子拉链从指缝溜走！
04
“我操！！”
王俊凯的腰带还没扣上，腿差点软了。
自己身后什么时候站了个人！？还特么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现场直播！！
最重要的是，这人居然穿着一身古装，古装就算了，还特么一身白！要是那人背对着他，王俊凯都觉得这货转身的时候大概会跟电影里头一样没有脸！！
王俊凯哆哆嗦嗦地将皮带扣上，脑门上直冒冷汗。
这哥们cosplay的？！穿越来的？！还是……！
他可是从小一身正能量的无鬼神主义者，胆子虽然大，也禁不住这样的场景，更何况，对面那哥们还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王俊凯揉了揉眼睛，深吸几口气，胸口还是起伏不定。
“嗨……哥，哥们儿？”
对方像个假人，要不是那骚动的衣摆，王俊凯大概以为那是一缕烟，手一挥就散了。
往后退就是湖了，往前他不敢啊，就差在原地起跳直冲月球了！
就在王俊凯想咬牙闭眼想着直接一通跑的时候，一道跟着夜色一般如水含风的声音，空空灵灵地就传了过来。
“莫怕，我不会伤害你。”
日了狗了。
王俊凯只觉得满脑子都是这个词儿。
*
这破地方有不少卖古装的店，班里的女同学之前还兴致勃勃地cos着拍照。王俊凯稳了稳心，想着，这哥们儿估计……大概……或许……肯定也是个这方面兴趣爱好者！
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现在是2018AI时代，真有鬼也早就被拿去研究了，毕竟社会讲究能源可持续发展，这哥们儿估计就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傻逼，大晚上的在这里cosplay……
王俊凯心里念经似的一顿安慰，见对方沉默如金，想必是看了某本仙侠太入戏了走不出来。他咬了咬牙，抬起自己有些发软的腿，强作镇定，有凉风从他被冷汗粘腻的后背刮过，激地他脚底更加生风。
就在他即将“逃出生天”的时候，忽然手臂被人拉住了，王俊凯心里一顿，脑子里就冒出来一句：我完了。
他下意识转过脸，从“cos哥”脸上划过，没皮没脸惊艳了一下，然后目光垂下，在看到抓着自己手臂上那只手时，王俊凯的心脏彻底暂停了。
我真的完了。
*
我连遗书都没有写，晏白石你个嘴欠儿的！我他妈女鬼没有遇上，却他妈碰到一男小倩！连美色迷惑的计策都无法实施了！
王俊凯僵硬地瞪着抓着自己那只手，在夜色中呈现出来的诡异半透明状……
那一瞬间，他真想就这样晕过去算了，是生是死全凭造化吧，可偏偏他现在各项指标正常，连一丝微弱的眩晕感都没有。
“哥……大哥！大侠？！上仙！？上神！上神！”
王俊凯觉得自己快哭了。
也顾不上七尺男儿的面子了，一只胳膊被不明物体抓得动弹不得，求生欲逼迫他开始使用最烂的招数。
一般这种情况都怎么开场白来着？王俊凯真恨自己大好年华，为什么不多混混起点加晋江。
“您饶了我吧！我不容易啊！我从小到大没做过亏心事！我连谎话都不说！从小都是三好学生，偷吃人家颗糖都忏悔三天！还特乐于助人奖状贴满墙！违法乱纪的事从来没干过！最缺德的事就是刚刚没皮没脸在这撒了个尿！是不是惊着您的风水宝地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您大人有大量，我上有老下有下有小的……”
王俊凯从来没有一口气说这么多，现在只觉得毛骨悚然的委屈，语气里都是哭腔。
“你娶妻了？”
“啊？”
这莫名其妙的抓重点，让王俊凯微微一愣，他半张着嘴，眼睛猛不丁就对着这小倩兄的脸，居然他妈在这个场合又愣住了。
小倩兄的脸还好不是半透明的，看上去跟自己没啥区别啊，就是这手……跟他妈水钻假肢似的。
不，这不是关键，这小倩兄长得真好啊，星眸墨眉的，脸颊跟那白月亮似的，黑发垂着，衬的他玉雕的脸，更加精致。
我操，现在做鬼也得靠脸吃饭了吗？就凭这张脸，王俊凯忽然犯贱的觉得这气氛不这么恐怖了。
尤其是小倩兄此时脸上这抹淡淡似有若无的愁容，还带着几分我见犹怜，
王俊凯眯了眯眼睛，差点以为自己才是那个欺负人，不，欺负鬼的小流氓。
可现在哪是欣赏美色的时候，王俊凯鼻子发酸，表情一衰，直接摆了个哭脸出来。
“是啊，我家就靠我维持生计了，我有俩孩子，我老婆今年又怀上了，那个，上神啊，不是我不跟您走，实在是家里没我不行啊！”
这种时刻挤下来的两滴泪，简直就是神来之笔，王俊凯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力道松开了。
“原来，我终究还是迟了。”
小倩兄低声呢喃着“鬼话”，声音苦楚的跟王俊凯的心脏似的。
王俊凯哪里管得着，咬紧牙关趁着这个空隙拿出校运动会800米接力最后一棒的冲刺速度，马不停蹄地朝着新生奔去！
05
王俊凯锁了门待在房间内的时候，腿还是软的，他忽然后悔一个人住了。
很想去敲隔壁的门，告诉晏白石他们他刚刚的传奇经历，可他还是忍了下来，先不说别人会不会信，就是信了，难道还要发动警察去捉鬼吗？这他妈能立案吗？
尤其就现在这会功夫，王俊凯都觉得自己是黄粱一梦。
可是手臂上那真实的触感还分明存在，自己的腰带还歪扭七八的系着。
不行，这鬼地方真的不能呆了，明天说什么也得回去，毕不了业也得回去，什么东西能有命重要？要是让别人知道他王俊凯随地撒了泡尿惊惹上了地下的某位爷爷，自己这脸也别要了。
这泡尿撒的可真绝望啊。
也许是身心俱疲了，王俊凯想着想着就倒在了自己的雕花大床上，迷迷糊糊进入梦里时，满脑子居然是虎口逃脱时，小倩兄脸上闪过的悲戚模样。
染得那湖上月色都笼罩了悲伤。
*
一大早王俊凯是被晏白石他们的砸门声惊醒的，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才觉得浑身发酸，看了看身边，才发现自己连枕头都没枕，就这么歪着脑袋睡了一夜。
身上的衣服还有些酸味，这让一向爱干净的王俊凯同学有些不舒服。
“王俊凯！起来了！再不起好位子没了啊！你是猪吗？！”
晏白石还在喊着，王俊凯打了个哈欠，扶着床板坐起来，半张的眼睛在看到屋内摆设的木雕椅上端坐的不明物体时……
“啊！！！！”
“我操！王俊凯！？你被门夹了啊！嚎什么！！”
王俊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可是他眼没瞎，真真切切看到小倩兄就坐在那里，还含笑看着自己。
他真想立马再睡回去。
外头的人是不会理解王俊凯的绝望的，他想他可能已经死了，不然人生怎么会这么操蛋！
求生欲极强的他，还是选择哆嗦着打开了门，这个时候，他真的需要队友的帮助。
小倩兄依旧不动，只是目光锁着他，跟看猎物似的。
晏白石直接推门进来，无语地看了王俊凯一眼，然后就走到小倩兄旁边的桌子上拿了瓶水喝。
“小心！！”
晏白石手一哆嗦，水差点洒出来。
“下毒了啊你，喝你口水怎么地？！”
周安也脚后走进来，王俊凯怪异地看着他们俩跟没事人一样坐在他屋子里，甚至晏白石就站在人家小倩兄旁边。
王俊凯觉得这画面诡异极了，尤其小倩兄还正在含笑看着他。
他心里七上八下，有些气息不稳地开口：“你们，你们……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
“你小子藏人了？！”
晏白石抹了抹嘴，潇洒地将喝剩的水扔在小倩兄手边。然后还真就屋里屋外的看了看，连床底下都没放过，这期间多次路过小倩兄对面，居然毫无波动。
“我还以为你藏了美女呢，死活一个人住，也对，你丫眼光这么高，活该你单身！”
晏白石转悠了一圈，然后做了一个让王俊凯血液倒流的举动，他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小倩兄此时安然坐着的那把椅子上……
王俊凯瞪大了眼睛，缺氧般地看着晏白石坐在了如空气一般的小倩兄身上，这个画面……
现在晕还来得及吗？
王俊凯真情实感地问自己。
“不是，你刚刚鬼叫什么？”
王俊凯上前直接将晏白石拽了起来，呼吸断片似的，大脑以光速飞转着，最后挤出来一个很不帅很苦涩很难以言喻的笑。
“没什么……我昨晚看了鬼片，做噩梦了。”
“该，一惊一乍的！叫你以前总放鬼片吓唬我。”
“行了，赶紧走吧，一会儿没位置了。”
小倩兄的目光还追随着自己，可是自己队友却看不到，王俊凯心里五味杂陈。
“你们先去吧，帮我占个位子，我肚子有点疼……”
“你没事吧？”周安看了看王俊凯。“脸色这么白。”
“没事，我等会吃点饭就好了。”王俊凯呼吸都有些苦涩。
“行吧，别偷懒啊，咱们这次作业可不少呢。”
“知道了，你们快去吧。”
王俊凯长这么大就没笑这么丑过，他神经紧绷地送走了俩队友，就这功夫他居然还傻逼似的莫名其妙舒了口气。
小倩兄还在那坐着，王俊凯多希望自己眼瞎了，可是不会，不但不会，视力还好得很。
小倩兄忽然站起来，朝着王俊凯走过来，王俊凯腿一软，退两步直接坐在了床上。
这是要干嘛？是要拿走我的阳气吗？老子还是处男呢！
操，这些玩意儿不就是喜欢用什么处男炼精气吗？蒲松龄都爱这么写。
“你没有娶妻。”
小倩兄走到他身边居然也坐了下来，白衣铺着，还特么挺好看。
王俊凯却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虽然小倩兄笑的温柔似水，可他只觉得后背生凉：这是在试探他吗，发现自己是个处男了？要下手了？要炼精气了？
脑子补了几十万的志怪小说，再一想到小倩兄之前半透明的手，怕是享用完他王俊凯这最后一个，人家小倩兄就能成型了……
爸！妈！我想回家！我真后悔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啊！
“你没有娶妻。”
小倩兄的笑意更深了，又强调了一遍。
“……”至于吗大哥，现如今处男很难找吗？我也想啊，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娶一个，管她是谁都认了！
小倩兄说完甚至还上了手，这手在白天，居然没有透明，看起来跟人没有区别。王俊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被人，不，被鬼握住了，那触感凉凉的，悲惨地挤出一抹笑来。
什么情况？这他妈还是个gay鬼啊？
“哥……我不是骗你的……”
“你饶了我吧，我不想死啊……”
小倩兄看着王俊凯一脸悲戚，含笑的眸子居然立时染上了心疼，他手下的力道收紧了。冰凉冰凉的，直逼心头。
“我断然不会让你死，别说胡话。”
有种错觉，小倩兄说这句的时候，声音比王俊凯还哆嗦。
“……”你这是要玩完再送我走？
“别害怕，我只是，心内激动。你曾说过，我若归来，你不会娶妻……”
“对不住，我来迟了。”
“……”我他妈什么时候说了？这他妈能是我王俊凯的台词吗？！
王俊凯沉默着，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小倩兄倒像是多年好友似的，说着说着还把王俊凯给抱怀里了。
平生第一次被男鬼抱着，身后还是床，下一秒是不是要被吸干净阳气了？更可气的是，自己居然忘记反抗，小倩兄还自带体香，像茉莉花儿似的味道，闻起来凝神静气。
只是这画面也他妈太gay了吧？！
这造的什么孽，我上辈子是西门庆么？这辈子才会让鬼gay给缠上？就算你长得好看，长得再好看，也还是个带把儿的啊！
这他妈就是传说中的人鬼情未了吗？人鬼是未了了，这情之一字，从何说起啊！
王俊凯吸了吸鼻子，认命般地挤出来了一句话。
“兄弟……”
“你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
06
至于原因，不明生物小倩兄文言文似的解释，王俊凯是一个字都没听懂。或者说，可能连小倩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王俊凯暗自将小倩兄归到聊斋天团里，还默默地将他排在了c位，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小倩兄就这么缠上了王俊凯。确切的说，是真正的阴魂不散。
他除了没影子，一身古装，其实跟身边有个人没有区别。
短短三天时间，王俊凯知道赶是赶不走，说给别人也没人相信，毕竟除了王俊凯，谁也看不见小倩兄。
王俊凯什么都不再问，也什么都不想知道，对方是人是鬼是神是妖他都不想知道，他不想了解这个世界上自己始终不能接受的现象。
也许哪天，忽然醒来，只发现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一场gay气十足的梦。
不怪王俊凯下此结论，因为小倩兄每次看着他的眼神，那一往情深的模样，让王俊凯非常以为自己是琼瑶奶奶剧本里的女主角。
事已至此，王俊凯有苦说不出。好在小倩兄跟那些恐怖片里的都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体贴入微，除了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只要王俊凯一开口，他还挺听话。
又好在王俊凯一个人住，不然被别人看到他整天自言自语，怕是明天就能被送进精神病院了。
难怪好多书生被勾了魂儿，这要是个女鬼，王俊凯觉得自己也够呛能把持住，光这模样，太符合王俊凯的审美标准了。
*
“那个，小倩，我今天不泡脚了，等会去浴室冲一下就行，你别整什么艾叶了。”
“你唤我什么？”
小倩兄正用他那玉雕般的手指掰着不知道哪来的艾叶，忽然转过头，语气还带着激动。
王俊凯心道糟糕，一激动把外号给叫出来了，看这厮表情，莫非是表妹？
“呃……那个……”王俊凯卡在浴室门口，进出两难。
“你能否再唤一声？”
“……”这特么真叫小倩啊？！
小倩兄弟居然站起身来，走了两步，执着地看着王俊凯。
眼睛真好看啊……
操！现在是想什么好看的时候吗？！
“那个，我瞎叫的，嘿嘿嘿，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有名字吗？”
小倩兄微微沉思，居然垂眸叹了口气，最后又抬起头，微微一笑。然后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着王俊凯画画的笔，弯身写了起来。
不知为何，王俊凯觉得他的笑，太惹人怜惜了，让看的人，都觉得心口疼。而他此刻低头挥毫的模样，竟好似在哪里见过。
大概是电视剧里吧。
“在下名唤易烊千玺。”小倩兄侧开身，将他的墨宝送到王俊凯视线下，“你可否依旧唤我小千？”
论歪打正着，谁能比过我王俊凯？
叫就叫呗，又不少块肉。
*
“小……小千兄弟。”
王俊凯洗了澡，走了出来，看见小倩兄，哦不，易烊千玺兄正坐在那个劣质仿古的椅子上看他白天的画的画。
别说，这不伦不类的屋子里有他杵着，王俊凯多像一个穿越哥。
王俊凯对他的身体构造不太了解，这要不是看到过他透明的手，王俊凯还真觉得这就是个人。
听到王俊凯的声音，易烊千玺抬起头，将他手里的画放在一边，唇角含笑。
“你要就寝了？”
“啊……嗯……”
“那我告辞了。”
你看，多听话的鬼。
除了有时候会突然出现，从来不打扰王俊凯的生活，虽然没见到他有什么法力之类的，王俊凯有点兴奋，就跟自己身边多了个哆啦A梦一样，看他那样子，仿佛道行挺牛逼的，说不定以后能有个什么奇门遁术，助他王俊凯辉煌一生……
这一跟聊斋c位混熟了，感觉还就真的不一样，王俊凯大概已经忘记那天晚上是哪个傻逼被吓得腿软了两天。
“等一下。”
王俊凯忽然兴起叫住了就要往墙里钻的易烊千玺兄。
“我们聊聊呗。”
*
为了安全距离起见，王俊凯与易烊千玺保持了合理的聊天距离，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
王俊凯在床上大裤衩大T恤的歪着，手里拿着杯水，还插了根吸管。易烊千玺兄一袭白衣蹁跹的在木椅上端坐着。
这画面，真是惊天动地的。
“其实吧，我真不敢相信，我到现在还不信呢，要不是因为你就这么出现了这些天，我死都不信居然还有你这种……这种生物的存在。”
易烊千玺愣了愣，似乎在思索他话里的意思，最后淡淡一笑。
“世间万物，皆抵不过执念。”
“啊……”王俊凯觉得这话挺深奥的，也不打算拐弯抹角。
“我能问一下，你到底从哪来啊？我宁愿你是穿越的……”
“穿越？”
易烊千玺又愣住了，模样还挺可爱的。
“啊对，就借尸还魂，哦不对，也有的是从一个时空不小心跑到另一个时空，然后开挂一样生存下来，我以前就想着我能穿越到一富二代身上，然后去泡女明星……嘿嘿，扯远了，都是小说上写的，扯淡的东西。”
“原来如此。”
“若是这般……”易烊千玺苦涩笑了笑，“也就好了。”
“你……”
王俊凯少见的欲言又止，一句话恨不得在心里反复咀嚼才能吐出来。
“我死了一千多年了。”
易烊千玺抬起头，坦然地看着王俊凯。
这话一听进去，王俊凯不由自主地从脚底开始发凉，他脸上的笑都僵硬不起来了。
“你……怎么死的啊？”
易烊千玺看着他，寂静的眸子如深潭幽静。
“殉情。”
“噗！”
王俊凯一下子坐了起来，刚喝进口的水全喷了出来，喷的一地都是，他慌忙擦了擦嘴角，咳了几声，脸上大写着不可思议和仿佛看傻逼的眼神。
“这……这么壮烈啊？我看你长得人模狗样的，还是个情种啊？”
“我不是。”
易烊千玺垂下眸，似乎陷入了沉寂。
像是过了好久时间，他终于抬起眼，就那么安静仔细地看着王俊凯，像是穿过了千年的目光。
“本就是我欠他的。”
王俊凯在灯光下与易烊千玺对望着，这个眼神太让人挪不开眼，看得真切了都快无法得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了。
“你就寝吧，我该告辞了。”
易烊千玺最终别开眼，扶着椅子站起来，挥袖就要离开。
“哎！”
王俊凯喊了一声。
易烊千玺停下脚步，转眸看他。
“你……不会……不会跟着我一辈子吧？”
王俊凯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是他最想问的。
“不会。”易烊千玺低头，“时机到了，我也是不该如此飘荡的。”
他丢下这句话，让人费解。
王俊凯再一抬眼，哪还有易烊千玺兄的影子？
他回哪去啊？他也有房子住吗？难道那湖边……哎呦我操，我在想什么呢？！
王俊凯躺在床上，还一手扯下了床上挂着的帘子，想着以后也别画画了，写小说得了，现成的题材，准火。
这一夜王俊凯连夜多梦，梦里易烊千玺一袭白衣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像是在这旅馆里，又忽而转到湖边，还有那闹市中，庭院里……五花八门的，吵吵咋咋从梦中扫荡而过，跟春风得意马蹄疾似的。
殉情……
啧。
07
王俊凯给易烊千玺约法三章，晚上不要来，睡醒时不要来，上厕所洗澡不要来。
其余时候可以溜达，但不要多说话。
这条可真是难为易烊千玺兄了。
因为每次都是王俊凯不自觉找话，好几次被晏白石他们听到，像看弱智一般看他，他们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后来王俊凯就小心起来，他内心深处是不愿别人知道易烊千玺的存在的，别说有人会说他神经病，就是真有人相信，那会不会对易烊千玺兄不利？
眼看着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过了半个月，跟易烊千玺还真就建立了些革命友谊。
主要易烊千玺虽然没有什么法力妖术，但是有时候还真挺实用，比如王俊凯画画，他能在一旁研墨，而且，居然不知道这些鬼东西都是从哪来的。
王俊凯说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千玺兄直接给了一个冗长的目光，浅笑着说曾经也有个人在他旁边伺候笔墨，甚好的。
王俊凯每次都会傻呵呵一笑，结束每一次即将gay起来的气氛。
其实王俊凯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自己能够触碰到易烊千玺，尤其是晚上易烊千玺那手还会变的透明，而且易烊千玺白天晚上都能出现，书上不是说鬼见不得日光的啊？
易烊千玺给他的回答，是他也不知道。
得了，谁知道？鬼知道？
鬼他妈也不知道！
*
这古镇其实挺小的，不到一星期，里里外外都能摸个门清儿，就王俊凯撒尿的那湖，原来名叫西子湖。
王俊凯不知道这跟西湖有啥关系，关键是，这湖的名字还是易烊千玺告诉他的。
结果王俊凯一问兰州拉面老板，还真他妈叫西子湖！
老板是个话痨，在这里土生土长的，谁来都能唠两句，讲的都是这里的民间传说，绘声绘色跟说书似的。
他说这西子湖还是很久以前一个世家公子取得，这公子性情单薄，没在历史上留下痕迹，但是据说生的貌美，曾经走在街上，被人比作那男人中的西施，结果那公子直接给这湖提了个名字，叫西子湖。
还说：赠美名与湖，水深几尺，足以润物，无需尔等信口开河。
晏白石周安听到这个故事，还跟着笑了起来。
“这公子也是气急了吧？一帅哥整天被人叫做西施！要是我我得抽他！”
晏白石嘴里的盖浇饭差点喷出来。
王俊凯踢了他一脚：“就你？你也就是给厕所赐个名！”
周安哈哈大笑起来，晏白石说不过王俊凯，又不甘心。
“你长得好！我看你也是西施，不行，西施被人占了！你是貂蝉！赛貂蝉！哈哈！赶明给咱们学校那臭水池塘赐个名吧！王公子！”
“滚你丫的！”
王俊凯继续踢他，只是眼睛看着正靠在门口的易烊千玺兄身上，易烊千玺也正在看着他，跟着众人的笑声微笑着。
不知道为什么，王俊凯心里一颤，总觉得这画面太美。
不能不看，还应该画下来。
*
“你知道吗，就今天听那老板一说西子湖，我脑子居然想到的人是你！”
王俊凯寻一僻静处执着画笔，只他一个人，还有藏在他眼里的易烊千玺。
他是真觉得这风景没有易烊千玺好看，要是不画画他，还真就可惜了。
易烊千玺很听话，王俊凯说什么他都听，看来那些鬼怪故事大多诓人，看我们小千多好的鬼。
“正是我。”
王家笔下一颤，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易烊千玺。
“我去？！不会这么巧吧？”
易烊千玺低头笑了笑，像是陷入了某个回忆。
“都是些陈年往事。”
王俊凯看着易烊千玺，忽然笔下不动了，他看着四周的风景，尽管还有些现代化的建筑，可是易烊千玺坐在那里，那种感觉又来了，就好像，王俊凯是穿越的一个人。
这里应是繁华，风景如画，易烊千玺就存在于这世间，并非一缕孤魂。
“小千……”
易烊千玺听见轻唤看向王俊凯，眼光温和。
“你能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吗？”
易烊千玺好看的眼睛在日光下忽明忽暗，任由哪个画家也画不出来的绝色。
“其实那时，这里并非如此荒废。”
“这座城，叫昱城，这里是雍王的封地都城，街头巷尾，熙攘成群，甚是繁华。”
“而我，也曾在这里鲜衣怒马，被人称一句三公子，是雍王的第三子。”
我操，古代豪门啊。
王俊凯有些激动。
08
“松开松开！再不松开我喊人了啊！”
“你喊便是。”
易烊千玺单手拎着这蓝衣少年的后衣领子，一脸难散的郁气，他一向稳重，即便气极，脸上表情也大概如此了，只有呼吸压着低沉。
“哎哟！我也是佩服，不就拿你个荷包吗，你这前后跟追杀似的，三天了喂，三天了大哥！”
蓝衣少年被拎着的模样着实不舒服，只得歪着脑袋说话，还看不到后面的人。
“你还有理？我好心与你撑伞，你这厮却摸了空隙盗我物件，今日我便送你去衙门，看你嚣张几时？”
少年垂头叹气，想不到碰上个硬石头。
这位兄台看着装束非富即贵的，谁知这荷包里不但没银子，还装着一大堆跟草药似的玩意儿，跟那花楼里姑娘身上的味道似的，香的烦人。
他置气一般把里头东西寻个地儿倒了干净，只这荷包却看起来十分讨喜，看着也精致，他没舍得扔，揣在身上不日还能换几钱银子。
要说倒霉便是冤家路窄了，昱城这么大，好巧不巧几次遇到这书呆子气息的兄台，前两天他一机灵跑了，今日也许是喝了点小酒，警惕性松了。
没曾想这书呆子手劲儿这般大，光是这样拎着他都足足过了一炷香了。
“这位爷，您先松开我，我还你便是，千万别报官，我给您赔不是！”
“松开你？你岂不是又要跑？你当我不知你在想什么？”
易烊千玺手上力道紧了紧，少年立时觉得脖子喘不过气来，连忙手忙脚乱从怀里拿出那个荷包，二话不说递了回去。
易烊千玺连忙接过，脸上还未来得及有失而复得的喜色，随即就被阴郁遮下。
“这里头东西呢？”
少年没想到还了东西脖子更难受了，只得扬着头叫唤：“你那里面就没银子，你别讹我！”
“我是说这里头的香呢？！”
“什么香！不就是一堆枯草吗？！我嫌累赘，给倒了！”
“倒在何处！？”
如果少年此时回过头，大抵是要被身后男子的表情吓到的。
庆幸他没回头，还扒着自己领口，上气不接下气的叫嚷：“我哪还知道，丢了就是丢了，我要是吃了，还能拉给你呢！”
易烊千玺忍着将人勒死的冲动，松开了手，将有些发皱的荷包捋平，小心翼翼放进袖口。再一回神，那小子早就没了踪迹。
他性格一向隐忍，却也没被人气极，袖中的指节蜷在一起，握住时发出骨节碰撞的声音，顺着脚步声，易烊千玺有能力将那小毛贼揪回来。
可是揪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让他拿命赔吗？
尽管那泼皮的命不值钱，跟自己丢了的东西无法匹极，但即使拿了他的命，东西还是回不来了。
荷包是母妃给的，里面蓄满了苏合香，不算金贵的玩意儿，只是这荷包里，有个机密东西，这东西，可以拿捏住王兄的七寸。
就这样被一个泼皮给毁了。
易烊千玺阴郁地望着夜色，这便是天意吧。
他生来便无法与他嫡系王兄抗衡，其实他并非有钻心权贵的大志，若是能一生清风明月，谁又情愿整日勾心斗角，与虎谋皮？
只是如今身陷囫囵，母妃与他都陷入两难之地，他若继续闲云野鹤，这尸身估计也早葬在幽潭密林中了。
富贵在天，生死有命。
这该死的泼皮。
*
少年支棱着两条长腿，蹲在昱城最繁华的十生街街坊顶上，嘴里叼着个柳叶，瞄着热闹的街道，当望到那一袭白衣的过客闲步而来时，嘴里柳叶紧抿，发出一声脆响。
易烊千玺正目视前方行走着，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野花兑着果子全数朝他身上砸来，他眉头微凛，连忙错开，谁知身后也落了不少，一番场景引来过客纷纷侧目。
易烊千玺眼眸一沉，猛地抬头，看到歪坐在屋顶上那个蓝衫小贼，他握着拳头，忍住暴露武功将人拎下来痛打一顿的念想。
少年见人发现自己，也不慌，直接翻身站了起来，扯了嗓子喊叫。
“古有潘安掷果盈车！现有咱们西施哥哥惹人怜！哈哈哈！”
这一声惹到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易烊千玺吸了口气，挥了挥身上的灰，抬步走离人群。
少年报那夜之仇，在巷子里走路都吊儿郎当，想着跟刚刚配合默契的伙伴们接头去，结果猛不丁就被人揪着领子抵在了墙上。
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此人是如何就到了自己身前，慢慢的领口收紧，双脚都开始离地，一双跟他衣服相反的眸子直勾勾地闯入少年眼里。
虽是凌厉，却也好看。少年忽然想起那日湖上初遇景象。
“果然找死，你可知我是谁，许你如此放肆。”
“管你是谁，你有本事……咳咳……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易烊千玺看着少年痛苦的神色却依然不惧的眼神，眯了眯眼睛，手下愈发用力。
“既然如此，成全你便是。”
少年的脸色愈发清白，手脚在墙面上扑腾着，指尖磨出血来，这次却咬着牙死活不求饶。
许是近日诸事不顺，易烊千玺从未性情如此暴躁，今日居然让一个小贼伤了脾气，眼看着小泼皮扑腾的手逐渐没了力气，易烊千玺忽然眼眸一深，松开了手。
少年滑着墙面瘫坐在地，大口咳嗽着，眼角激出来了泪，抬着脸瞪着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面无表情从他脸上掠过，衣袖一拂，抬脚离开，留下冷冷的一句话。
“这次暂且放过你，若再遇你，定不饶你。”
*
后来有一日，少年躺在那被赐名的西子湖畔，吹着一首轻快却又低沉的萧声，似乎是压抑着的银铃笑语。
*
此后数月，命途翻转。
易烊千玺奉命赴衢州，他的存在本就不上不下，如今二十有二年纪，父王没有赐他入仕的打算，更别说一官半职，忽然遣他同王兄一起去衢州办差，尽管心有余虑，但是父命王命难违。
此行三月有余，归来后却是物也非人也非。
母妃暴毙身亡，易烊千玺快马而归时，尸身都已经入殓了。
归来那天，王府内仅踏菲园挂着素缟，父王依旧艳香在侧，一个侧妃的逝世，并不会带来多少哀痛。奶妈说母妃走的很安详，生前未曾受罪。易烊千玺没去在意奶妈眼底的躲闪。
母妃逝世，易烊千玺未曾落下一滴泪，他沉默寡言，虽心性寡淡，却让自己手足乃至父王忌惮，总是觉他阴沉，所以千番避讳。更何况，自己母妃身份尴尬，当年是怀着他嫁入王府，逼得父王不得不娶。
母妃一生最大的悲惨大概是她情系的男人却厌恶她至极吧。
母妃逝世那一晚，无人逼迫。她爱的男人只丢下一句话：“千玺与你，只留一。”
未熙跪着，自责辜负临行嘱咐，未曾护得住侧妃，易烊千玺扶他起身，他不怨自己这个衷心的护卫，未熙告诉易烊千玺，那晚侧妃没有犹豫，直接将毒药入了喉。
他似乎能想象到母妃走时的痛快，那是断了自己一生倾尽所有错付的情分。
而那个她钟情的男人，最后连头都没有回。
“雍王即使答应了留你一命，怕也不能全信。侧妃的娘家……”
易烊千玺没有言语，站在这奢靡的王府园子里，竟比那地狱还要寒上三分，他握了握腰间的荷包，望着满目夜凉如水。
“我知道该怎么做。”
便是苟活，也要活下去。
*
百姓都道这雍王三子自从丧母后一丧不起，多病多灾好容易熬过时日能下得来床，却整日开始醉酒美色，踏菲园里夜夜脂粉香浓，最后被雍王气得赶了出来，丢到一破外宅里。
就这么个惨状，这三公子依旧死性不改，前不久还听说强抢了人一姑娘硬往宅子里带，气的雍王派人打了一顿。近日才总算消停了片刻。
都说三公子相貌是雍王众子中最出众的，结果好好的就这么废了，不可谓不可惜。
*
易烊千玺捏着空瘪的荷包，那荷包上还是母妃最喜的木兰花，他指尖泛白。
没有什么再能失去，也没有什么不能隐忍。
这荷包让醉酒的他猛不丁想起那个明眸皓齿，品行低劣的泼皮。
他的眼中闪过少年明亮的眸子，长得倒是跟他的恶行不匹配，却是这般让人厌恶，没关系，他跟他们一样，迟早都得死。
*
易烊千玺歪在聚月楼的时候，他衣襟半敞，裹着艳俗的红衫，再不着装最喜的白衣。
醉眼朦胧看着台上穿纱摇曳的女人，身边跪着位姑娘给他斟着酒，还有一个衣衫不整地歪在他怀里。
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况且只要给钱，是条狗在这里也能被人叫出声爷。
更何况这三公子的好相貌，再废点又能如何。
烟花场地气息刺鼻，易烊千玺眯着眼睛，一手在怀中人的腰上揉捏着，出口也是三言两语下流话，在人群吵嚷中，忽然看到那台上帘幕后面垫脚坐在栏杆上的少年。
正是，那个泼皮。
09
“我操！”
王俊凯将画笔一丢，忍不住骂了句。
“我刚开始还觉得你这身份多牛逼呢，这开挂剧情还没开始你就这么惨了啊？娘死爹不疼的，那些烂剧情还真特么在现实存在，要我说这高官大院里，咋就这么多倒霉事呢？”
“寻常百姓只道那高墙里的富贵惹人艳羡，却也难知其中困苦。”
易烊千玺拂了拂衣袖，倒没多少难受。
“不过你也真够惨的，看你这样跟传说中的西门庆形象也不怎么吻合，居然也能逛青楼？还有那个傻逼小贼，偷什么不好，偷人家妈给的遗物，还整丢情报，还三翻四次作死，要我我就整死他，你还放他走呢。”
王俊凯站了起来，抱着自己的手臂，一脸正义。
“不过，看不出来这傻逼小贼也喜欢逛青楼呢，果然牡丹花下死了吧，他要是早知道你也好这口，估计肠子都悔青了！这傻逼！”
易烊千玺反而没了声，只是坐在原地看着王俊凯，眸子比那身后的湖水还深。
王俊凯被他看得怪渗人的，眨了眨眼睛。
“后来呢，你是不是打的他哭爹喊娘了 ？”
“天色暗了，先回去吧。”
易烊千玺也站了起来，那露在袖外的手又开始半透明，看得王俊凯毛骨悚然，也忘了听故事了。
王俊凯弯身收拾了东西，背在肩上，也不管易烊千玺便往旅馆走去，其实他不用回头，也知道他在身后跟着，这感觉久了，还有点刺激，还有点习惯。
*
晏白石打了好几个电话，王俊凯之前只顾听故事，都忘了给回了，刚回过去就被东北嗓门叫的脑袋疼。
原来这货真找到了个烧烤摊子，老板刚回来就为了他们开了张，除了他们还有班里好多同学，男的女的坐一大桌。
悲催的易烊千玺兄不知什么时候没了身影，王俊凯私下望了望还有些不适应。
烧烤吃的满身油烟味，一口冰啤酒又能瞬间爽翻天，王俊凯嘴上没听，满脑子却都是易烊千玺的故事，整场串撸下来，倒有些魂不守舍。
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甚至可以说是，心疼。
“你这几天怎么回事？整天独来独往的，我告诉你，不要把革命友谊不当回事，在这种破地方，只有友谊能支撑咱们！”
“呸，我灵感来了不行啊？！没你在旁边啰嗦，我能赶紧交作业，说不定提前就能回去了。”
王俊凯拿了个猪腰子塞进晏白石嘴里，完了还有点心疼，猪腰子这么贵，还不如自己吃了。
易烊千玺到第二天早上都没再出现，八成鬼也得睡懒觉，王俊凯想着想着就想笑。
*
王俊凯被晏白石拉到一家cosplay体验馆的时候，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晏白石人高马大直接将人给拽了回来。
旁边还站着周安和另一个室友孙青，孙青是典型的南方小镇青年，内向害羞少言少语的，今天能被晏白石给折腾来，王俊凯觉得不可思议。
“咱们班好多人都来拍照了，多有意思啊，拍几张，拍几张我给我妈看，你们就陪陪我呗！”
“都是女生来的，你是女的啊？”
周安白了他眼后，眼睛倒是很诚实地往小店里陈列的古装上瞄了过去。
王俊凯摆了摆手：“你们折腾，我给你们拍照。”
“少来，你得拍，你说咱们这么一穿，直接就是江南四大才子不是！”
“滚吧你，我看你也就是四大流氓！”
王俊凯依旧不妥协，脚下生风向外走，随即又被人拉住了，这次拉他的是好男儿孙青，在宿舍里一向照顾他们仨身上的坏毛病，可以说是每个宿舍里最受敬重的人，王俊凯就没甩开胳膊。
“拍个吧，马上毕业了，我们寝室也留个纪念。”
王俊凯觉得也有理，再加上他一向不反驳孙青，于是回过头，在屋子里扫了一遍，直接指着衣架上那件深蓝色的束腰衣衫。
“就这套吧。”
*
“我去，这小店真给力啊，还能戴假发呢！”
“我不戴！”
王俊凯正披在身上，琢磨这袖子怎么伸，一听说还有假发就更烦了。
“要做就做全套，你懂个屁，你怎么这么墨迹，衣服都不会穿。”
挑了一件褐红色袍子的晏白石正对着镜子自我欣赏呢，转眼看见王俊凯跟围床单似的在那折腾，连忙走过来伺候孩子似的给他套上。
“什么破玩意儿，是人穿的吗？”
“要我说，你真就白长一张脸，懂不懂古代美男的讲究。”
在晏白石的帮助下，王俊凯总算将“床单”整在了身上，刚把腰间的腰带系好，抬头就看到头上顶着一员外帽的晏白石。
王俊凯指着他捂着肚子大笑起来，那边黑袍的周安和青衫的孙青也转过头，四下看了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晏白石一拂袖子，有模有样地作了个揖：“如何？像不像唐伯虎？”
“你可行了！”王俊凯笑的肚子疼，“西门庆还差不多！”
一旁的周安也有模有样地回了个握拳礼：“庆庆！庆庆是你吗！庆庆你怎么来了？你对得起阿莲吗？”
“滚犊子！”
*
后来四人还是让老板给戴了假发，王俊凯挑了个最不费事的高马尾，整利索了走出来，其他三人的眼光都顿了顿。
“怎么样，帅不帅？”
王俊凯看了他们一眼，扬了扬下巴。
三个人看了会儿，最后就只听见晏白石哀嚎。
“人比人气死人啊，我要有你的脸和身材，我就能把潘安比下去！”
王俊凯被夸的心里有些嘚瑟，顺手从饰品架上拿下来一个仿萧，有模有样地挂在腰间，然后走到穿衣镜前。
宗之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蓝衫如青墨的天色，衬得面冠如玉，头上青丝垂坠肩后，几缕自己的额前碎发搭在眉侧，长身而立，三分侠气，三分公子如玉。
竟如似曾相识。
“我怎么这么好看？”
“……”
“我操，臭不要脸！”
王俊凯凝眸看着镜中的自己，思绪就像开了闸，缥缈千里之外。
忽然镜中出现了一袭白衣，这次王俊凯反而没有被吓到，而是在镜中与其对望着，易烊千玺眼中的欣喜和嘴角的笑，让王俊凯一下子给看傻了。
“别照了！租一小时不少钱呢！抓紧拍照去！”
*
四人寻着巷口桥畔做作地摆着姿势，王俊凯却始终心神不宁，他的目光忍不住跟着不远处的易烊千玺，目光裹着他的笑颜，竟比看过的所有风景都美好。
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其他人都已经有些大汗淋漓，也兴致恹恹地要去退衣服。
“你们先去吧，我再自己玩会。”
“我去，你要不要这么自恋？”
晏白石摘下员外帽，擦着头上的汗。
“你管的着吗你！”王俊凯瞪了他一眼。
“你可赶紧了的吧，可不便宜。”
“刚刚嫌弃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会还舍不得脱了。”
王俊凯抬脚踹了他一下，转身朝易烊千玺在的小胡同方向走去。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王俊凯也不觉得多热，走到易烊千玺还转了个圈，摆了个自以为潇洒的姿势。
“我要是在你活着那个时候，那些世家小姐是不是得争先恐后地求嫁？”
“如今竟也能穿这种衣衫？”
易烊千玺答非所问，只看着他，眼光痴痴，一眼就能望进心里。
王俊凯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觉得气氛又gay了起来，却也不排斥，只笑着拉了他的胳膊一下，随即又猛地收回。
“怎么了？”易烊千玺转过头。
王俊凯抬起手，低头认真看着：“很奇怪，我一直都能触碰你。”
易烊千玺深深看着他，刚要开口。
“小千，我该不会不是人吧？说不定，我可能是神仙在人间的遗落的孩子，所以才会有如此灵力。”
说完王俊凯还有模有样学着电视剧里玄幻男主释放法力的智障动作，来回摆了半天。
易烊千玺忍不住笑了起来，在落日的余晖里，只盯着王俊凯一人。
“你笑起来真好看。”
王俊凯一扭头就看痴了，心脏还扑腾扑腾的，跟滴进去一滴滚烫的油似的，又疼又热。
这感觉不怎么舒服，王俊凯收起动作。
“你看为了跟你相似点，哥哥我就穿着这身衣服陪你溜达溜达，你不是对这里熟悉吗，给我说说你之前都在哪里嚣张？”
10
易烊千玺这短暂一生，也许最多的偶然，都全数给了一个小泼皮。
“我真是命里犯太岁，到哪都能遇到你。”
少年看着堵在自己身前的男子，一脸的苦丧，却还有种不畏权贵屈服的孤傲。
可那狡黠的眼底，分明还藏着一丝欣喜。
易烊千玺盯着他，衣襟领子还开着，隐忍久了有些闷气不是没了，而是无处发泄。别人是不能如何，这个泼皮他总能教训一二。
“你要打要杀，痛快点，堵在这后院里作甚？不知道还以为你强抢民男呢！”
“你如何在此处？”
“你又如何在此处？”
少年抬着脸，上下打量了易烊千玺一眼，嘴角挂上一抹戏谑的笑。
“哟，公子挺逍遥的嘛，不过也得注意身体，我看公子气色太差，小心欲大伤身呐。”
易烊千玺眯起了眼睛，靠近便带着酒气，却不难闻，少年傲着眉眼，不屈不挠。
少年看到他脸上慢慢扬起的笑，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果然即见易烊千玺扬手挥袖，大喊一声。
“来人！抓贼！”
少年面色一变，心道不好，刚想拔腿就跑，谁知膝窝被什么东西一击，双腿一软，歪在了地上，在人围上来的时候，一双黑色眸子却不害怕了，就那么隔着人群看着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眼皮都未曾抬，两人在人群缝隙里毫无温度的对视着。
一个倨傲，一个阴冷。
“哎呦，三公子，这孩子是我们聚月楼的伙计，不知死活犯了公子忌讳，该他乱棍打死！”
“只是……只是这孩子还小，三公子大人大量，还请饶他一命。”
易烊千玺手中还拎着酒壶，耷拉着眼睛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嘴角流血依旧瞪着他的少年。
“他叫什么？”
“没名没姓的，因长得俊俏，园子里就唤个阿俊，是我们素软姑娘捡来当儿子养的……”
老鸨倒也不是真怕易烊千玺，只是这人虽被王府赶了出来，倒也比她这个青楼的领头有势力，昱城刘提督是素软姑娘的闺中客，老鸨此时也是故意拿人暗示。
易烊千玺挥了挥手，看也不看地上的少年，转身离开。
*
因为那个叫阿俊的少年，易烊千玺倒是觉得聚月楼里也多了些乐趣。
阿俊不像是在脂粉香长大的少年，虽浑身匪里匪气，却是高傲的很，好像即使身在泥沼也没有一丝惆怅，一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猖狂。
只是因为易烊千玺挨了一顿打后，倒是依旧不怕死的在易烊千玺的酒水里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甚至有一次，易烊千玺在他的酒里闻到一种可以致人阳痿的药材。
易烊千玺忍不住好笑，好在自己对医术略知一二，不然真被那小子给坑了去。
不过这也让易烊千玺对小泼皮另眼相看。
世人皆苦，无论是他还是旁人，都正挣扎在困苦中，而这个小泼皮却依旧不畏权贵，活得跟那沟边的蒲草一般坚韧。
这种坚韧，赋予那时正坠入谷底的易烊千玺时，惹来他无数警醒。
*
“小泼皮，你不怕我要你的命了？”
易烊千玺看着闯入他雅间的阿俊，一下一下倒着酒，这次他不想装模作样叫姑娘作陪，只一人在此处喝酒。
“你要是想要我命，我还能整你那么次？”
“再说了，小爷命硬着呢。”
阿俊给他摆上一桌的酒菜，然后不客气地坐在一边，捏着花生米往嘴里送。
易烊千玺盯着他，忍不住轻笑。
“你倒是狂妄自大。”
“切。”
“你个落魄公子，整日在此处装得逍遥模样，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阿俊依旧丢着花生米。
易烊千玺这边眼睛已经深沉，他伸手将人拽了过来，力道差点断了阿俊的手腕。
“你可知，言多必失？”
阿俊脸色泛白，强忍着手腕的疼。
“不知，恼羞成怒倒是听说过。”
“找死。”
易烊千玺松开他的手腕，直接掐上了他的脖子，阿俊的脸色大变，呼吸急促。
“你便是取了我的命！也走不出那困境，再者说……你以为你那故作的假风流就我一人能看得明白？雍王不放过你，你就算是个……真草包……也，也留不得……”
易烊千玺阴寒的眼眸慢慢消散，最后收回了手，阿俊倒在了铺垫上翻来覆去咳嗽，起来时就看易烊千玺依旧不声不响地饮着酒，只那面色冷郁。
阿俊摸着桌角坐起身子，脸色涨的通红，拿着易烊千玺的杯子就将剩余的酒喝了干净，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
“你是谁？”
易烊千玺转眸看向他。
“我谁也不是。”阿俊低下头：“就是这青楼里一吹萧的喽啰。”
“你要什么？”
“银子。”
阿俊抬起头，裂开嘴笑了。
*
易烊千玺发现这小泼皮除了有个聪明的脑袋……还有那张脸之外，其余皆一无是处。
就比如他拉着易烊千玺在漆黑的屏风后面，听着满耳朵的床榻之音，还能呼吸均匀的偷瞄两眼。
“我知道你不碰这些女人，但你若想让别人知道你深陷香色，没有实际行动迟早露馅。”
易烊千玺垂眸，有些烦躁，也跟着低声：“这样可行吗？”
“有什么不行？蒙着眼睛呢，谁知道身上趴着的是谁，等完事了你再出去便是。”
阿俊躺在屏风后面，翘着二郎腿，似乎司空见惯。
易烊千玺看着他，忽然眉角一跳：“你倒是见多识广。”
“这有什么，我什么没见过。”阿俊说着忽然起身，两人贴的近乎：“一看你就不行，我跟你说，我以前还看过俩男的颠鸾倒凤呢，你想不想看？”
“断袖？”易烊千玺挑了挑眉。
“是这么个说法。”
阿俊声音压得更低了。
“你要是有这传闻，估计全雍州都得知道，三公子真的废了。”
黑暗中易烊千玺始终没有感情的眸子亮了亮，他忽然抬手捏住了阿俊的下巴。
“挑你如何？”
11
王俊凯扶着扎手的墙，难以置信地看着易烊千玺。
“所以，你决定了在妓院里搞基？！”
“搞基？”易烊千玺抬眼看他。
“就是你说的断袖！”
王俊凯觉得这信息量太刺激了，难怪每次跟易烊千玺在一起，都gay里gay气的，这哥们儿怕是gay了一千多年……想着想着，王俊凯忍不住裹了裹身上的衣服。
“那个小泼皮也真逗儿，为了钱帮你，结果把自己赔进去了，真是个小傻逼啊！”
“我也是服了，他要是真答应你，我就更五体投地了。”
易烊千玺看着他，不说话，只是忽然抬手捏住了王俊凯的下巴。
王俊凯心里咯噔一声，完了，祸从口出，干嘛老说搞基啊，这不是把自己往人，呸，往鬼怀里送吗？！
“真想不到，呵呵呵，这里这么破，原来竟然是个大青楼啊，真看不出来，真大气，呵呵呵呵……”
王俊凯“急中生智”，假装无意地挥开鬼手，下巴还凉凉的生风，他面朝墙面，像个考古学家一样认真。
“夜深了，该回了。”
易烊千玺没有再做什么，而是转身离开。
王俊凯舒了口气，抬脚追了上去，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嘴贱：“喂，那小泼皮答应了没？”
“……”
“答应了。”
“我操！大傻逼！”
*
王俊凯走回衣服店的时候，易烊千玺不知什么时候就不在了。
店老板满嘴抱怨王俊凯回来晚了，耽误他关门时间了，王俊凯将换好的衣服叠好抱到柜台前，店老板满脸不爽地来回翻着，一脸写着不想退押金。
“这衣服卖吗？”
“啥？”
“我买了。”
*
王俊凯拎着简易塑料袋，里面装着他脑子犯浑买的行头，有种鄙视自己又不想表现出来的情绪。
回到宾馆将衣服丢进行李箱，王俊凯洗漱了下就躺到了雕花床上，此时满脑子全是易烊千玺带他走过的路。
那路他自己也走过，却因为跟他一起走过后，那感觉都不一样了。也许他今天风骚地穿着古装，跟小千兄的行头挺搭，就跟真到他那个朝代似的。
说不上来的怅然若失。
接下来的几天就跟观世音菩萨显灵似的，王俊凯居然一次都没看到易烊千玺。
难道是自己这位神帝之子的法力失灵了？
天天粘着自己的小美男，就这么没了，王俊凯几乎就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傻逼梦，可是走过那些小路的时候，那些情景分明都还在。
仿佛，稍一驻足，就能看见易烊千玺在这些地方走过的画面，街头巷尾，公子如玉，还有那个脑子进水的小傻逼。
跟回忆电影似的，好不神经病。
*
王俊凯看着自己厚厚的一叠画，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画了那么多张易烊千玺兄。
人物画王俊凯一向不擅长，可放在小千兄身上，画得还真就凑合。
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王俊凯微微微一愣。
是易烊千玺之前写给他的名字，他的字如其人，繁琐的繁体字也不会觉得不清爽，反正就是怎么看怎么好看。
他将画卷起来，然后将那张写着名字的宣纸夹在自己买的古装里，一起放进了行李箱里，他怕被人发现了，连解释都没法开口。
这破地方不是下雨就大太阳，王俊凯除了采风，就是跟室友闹在一起打牌，易烊千玺就跟升仙似的再没有出现。
王俊凯说不上来的气闷，这种感觉真是太贱了。
他望着前方没有思绪，情不自禁地开口：“真不来了啊？”
“来什么来？！发屁呆啊！赶紧出牌！”
*
两个月过得很快，就在王俊凯觉得小千兄不会再来的时候，偶然一个雨天，王俊凯兴起，一个人躲在凉亭里画雨景，忽然就看到那远处桥上有个白衣小哥执伞慢慢走来。
王俊凯扔下画笔，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反复确认之后，才发现自己没瞎。
那从曲桥上闲庭信步而来，踏着满池盛开的荷花，迎着晚夏的凉风，绘着雨打荷叶的轻响，就那样步步而至。
竟比那雨还唐突，却唐突不掉入眼的风华。
王俊凯只觉得心跳的剧烈，像是要飞出喉咙，于是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湿润的触感掉落在手背上，他坐在亭内，怎么会淋到雨？不小心眨了眨眼，才发现不知为什么，脸上已是满脸泪水。
王俊凯心里一慌，连忙拿出来纸巾擦干净眼泪，顶着发酸的鼻音嘟囔一句：“操，鬼还打伞啊？”
易烊千玺收了伞，走到他面前：“你如何这般模样？”
“风大，吹的眼睛发酸。”
王俊凯又擦了擦眼睛，他心里想，我他妈也想知道咋回事，被你帅哭了？
“不是，小千兄，你这些天去哪浪了？我还以为你超度去了呢。”
“我是要走了。”
易烊千玺朝他笑着，那笑温柔的要命。
“啊？”
王俊凯选择词穷，不知如何描绘心情。
“我再陪你作画一次。”
易烊千玺弯身坐在王俊凯身边，伸出指尖抹去他眼角的湿润。
“你故事还没说完呢……”王俊凯没有制止他。
“一生蹉跎，不讲也罢。”
“不行，你别烂尾啊。”王俊凯吸了吸鼻子，转眼看着他：“烂尾不是鬼我告诉你！”
易烊千玺靠在王俊凯身侧，白衣铺了一地，看着远处的湖上风光，低头轻笑。
12
都知雍王三子流连烟花场，却没曾想还是个好龙阳者。大手一挥扔了银子，从聚月楼带出来了个男倌儿领回家养着去了。
都说那男倌儿长得十分俊俏，女子看了都自惭，三公子还亲自赐名唤一声俊郎。
还搞了个艳史出来，说这俊郎第一次看见三公子便直喊西施，惹得公子好生气恼，整个烟花巷里都叫翻了去，最后三公子醉酒一喊，把这名字赐给了城外的无名湖。然后拥着那冒犯了自己的俏男郎回去逍遥了。
雍王气极，派人将那男倌儿打了个半死，三公子哭天喊地拿命护着，最后雍王骂了句“从此雍王府再无此子，是死是活全靠天命，死后不入宗谱。”
便再无人管那城郊宅子里的落魄公子了。
世人多有风骚客，也有人艳羡这舍命为知己的情义，戏班子里还编了戏愉悦百姓。
*
阿俊趴在床上，夏日里伤口好的慢，好在上的药还算管用，只是伤口愈合时奇痒无比，还不如疼起来舒坦。
易烊千玺推门进来时，就被屋内的血腥气熏的微微皱眉。
“做什么？！”
他伸手挥掉阿俊手中的匕首，拿出纱布给他包扎手臂的伤口。
“太痒了，我寻思用刀扎个口子以疼压痒。”
“胡闹！”
易烊千玺坐在榻边低头包着他的伤口。
“再忍几日便过去了，何至于如此急躁。”
阿俊趴在床边嘿嘿笑着，转着脸看着他。
“小千……”
话没说完胳膊上就传来痛感，易烊千玺垂着目。
“说了多少次，谁准你放肆，如此叫我？”
自打刚住进这院子，阿俊缠着易烊千玺在案几上写了他的名讳，这个没正经的小子整天一嘴一个小千叫着，挨多少打都不长记性。
“公子，公子行了吧！”阿俊翻了个白眼：“都落魄成这样了，还没忘记摆谱呢！”
“正是如此，才更万不能忘。”
易烊千玺将他包扎好的手臂轻放好，低头看着阿俊，叹了口气。
“我说？咱们也算是苦命鸳鸯了吧？公子何时娶我过门？”
“再胡说我就将你扔出去。”
易烊千玺站起身，走到一旁倒着茶水。
阿俊费力转着脑袋看他，一袭墨色长衫立在床前，他总想起第一次在湖边看着他穿着白衣的样子，可是自那之后再未见过他穿白衣。
也是，那般模样的公子深陷囫囵后，便再不会出现了吧。
“给你说个实话，你拼了命护我的时候，我当真觉得再挨几鞭子也值了。”
易烊千玺握着茶杯，眼皮微垂，眼里翻过难言情绪。
“做戏而已，不必当真。”
阿俊抿了抿嘴角，最后笑了笑。
“等小的好利索了，还吹箫给公子听。”
*
易烊千玺也等着他的萧声，在这孤苦日子里，少有的佳音。
荷包不知什么时候被填满了，易烊千玺有些恼怒被人碰了贴身之物，却见阿俊坐在他书房窗户台上，荡着双脚。
“公子，我知道苏合香名贵，我没那本事，晒干了的野茉莉花，闻起来也香的紧。”
“谁准你动的？”
易烊千玺抓着荷包，却没有取下。
“我也是头一次看到荷包装香料的。”
阿俊晃着脑袋，满脸笑意，
“公子，万事皆为过往，总有新岁添旧符。”
阿俊拿起来萧，荡在窗户边上吹着，萧声本幽沉，又配了个伤情的曲子，到最后持萧人的眼眶都愈发红了。
他拿下来萧，始终没有去看身后人。
“挨了顿打，阎王爷跟前走了一遭，换来了自由，我倒是觉得，若是从此后，公子与我一同逍遥……”
阿俊顿住了，握紧了手中的萧，难得深沉的声音。
“公子，你从不曾只为求一条生路，对吗？”
易烊千玺就在屋内，看着窗上人的背影，没有否认。
“公子，你终要拿回属于你的东西，而你我萍水相逢，竟也守得虚名相守数日。”
“你可曾……”
阿俊望着庭院外的天，最后低头一笑，话锋一转。
“你可曾有足够的银两犒劳我啊？”
易烊千玺握紧的双手释然般地松开，他照常走到书案前写字。
“自然有。”
“我打听过你的身世，你年幼时被养在了聚月楼，虽然年幼，但已记事，你可知你身家何处？”
“只记得王姓，再无其他印象。”
“仔细想想，总不能一直漂泊。”
阿俊荡着的腿慢慢停了下来，他未曾回身，只望着天。
“公子有心，但你我不同，我不执着前事……那都是命数，何必强求。”
“到时，公子只需给我银两，天下之大，我随处可为家。”
只望着天，那泪滴还是滑落下来，晶莹剔透的。
身后屋内持笔写着行书的易烊千玺微微一晃，笔下大团的墨落下，晕脏了宣纸，他皱了皱眉。
“如此甚好。”
*
易烊千玺如一头深山猛虎，隐忍了三年时光。
而这三年，阿俊都未曾离开。
守着这个越发破败的院子，也吃得下糠菜，咽得进稀汤。若实在咽不下去，阿俊便跑出去打猎，把那野味烤的焦嫩，然后撕下来放入盘中，端给易烊千玺。
他说他喜欢啃着吃，公子毕竟是公子，还是要讲究些。
可是那剃干净的骨头早就没有多少嚼头，易烊千玺也只是在用过多次野味后才发现。
阿俊像是他阴暗日子里闯进来的月光，不管是他的匪里匪气，还是满嘴不正经的言论，长久下来，竟也生出许多乐趣。
那短暂的三年时光，竟似乎占了他易烊千玺的小半辈子。
但易烊千玺满心里只有大计，便将多次昭然若揭又极力回避的琐事，紧锁在心门之外。
*
那晚，未熙带着许多人来来往往多次出入易烊千玺书房，阿俊坐在房檐上荡着双腿，吹了一夜的阳关三叠。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那萧声砸进书房内易烊千玺的心里，像后来无数次午夜梦回缭绕时的泣别。
天未亮，阿俊从梁上跳下来，萧吹久了，嗓间冒着喑哑，他笑着走进书案前的易烊千玺旁边。
“给钱。”
易烊千玺借着烛光看着他，低头笑了笑，掩去难言的目光。
他从怀里拿出银票，放进桌上早就备好的包裹里。
阿俊望着他，看久了眼睛就酸。他没有慌忙去拿包裹，而是握着手中的萧，指尖发麻。
“公子……如果我愿留下，留在你身边……”
“不许。”
易烊千玺眼皮未抬，将包裹递给他。
“你我君子之交，此生不论如何，我断不会忘记与你情同知己的这些岁月。”
“这些盘缠，是我存了许久的，足够你一生无忧，算是我对你的报答。”
阿俊拿过包裹，扬着脸，发尾摆着。
“只是君子之交？”
“当然。”
易烊千玺没有看他，只觉眼皮打颤。
“得嘞！”
阿俊笑出来了声，将包裹背在身上，衣摆掠过书案，掀乱几张宣纸，噼里啪啦。
他行至门口，忽然摆了摆手，并未回身。
“公子，你可知，我逾越了。”
“于公子，我并非君子之交，如此数年陪伴……”
“皆为情之所至。”
他声音带着轻笑，抬步走出门槛，始终都没回身，那轻飘飘的声音和着风传进来。
“他日等你归来，我定不娶妻。”
“你若愿意寻我，莫忘带上喜服。”
12
“……”
“傻逼吗？”
王俊凯咬着牙，不知什么起，他的脸上，早已满脸泪水。
他心里抽痛的如同缺了氧气。
“他是傻逼吗？！”
他别着脸，对着易烊千玺相反的方向，有什么东西似乎砸进了心里，这种痛并不是来自于一位听众，而是感同身受，就好像那一刀子划在他的心间。
易烊千玺一直看着他，他无法落泪，只能满目凄凉。
王俊凯拿着纸巾擦了擦鼻涕和眼泪，然后转过脸，哑着嗓子开口。
“后来呢？”
易烊千玺握住王俊凯的手，两只手都带着颤抖。
“他死了。”
王俊凯瞪着双眼，眼泪潸然落下，像是要看出来个血窟窿。
易烊千玺未曾落泪，却比那悲戚还要再浓郁几分。
“那夜我出城，出乎意料的顺利。”
“后来岁月经久，我才得知，那晚他冒充我，引了城守……”
“死于乱箭下。”
“没有找到尸身”
王俊凯只觉脑子一下炸开了。
他眼前忽然眩晕起来，无数的场景在脑中翻涌而来。
脂粉香浓烟花地，无所事事的街头巷弄，破败庭院里的皮鞭，那四四方方的蓝天，被野兔熏红的眼睛。
无数深夜里小心翼翼地偷吻……
那漫天星夜下，一人身着蓝衫，头戴遮挡住脸的草帽，在马上疾驰飞奔，那被掩盖住的目光下，带着一意孤行的决然与释怀。
乱箭争先抢后地进入他的身体内，他从马上跌落，看着天色皎洁的月光，脸上带着笑。
那血染的胸口，染红了他放在怀里写着一人名字的纸张。
在乱箭中，刺破衣衫，刺破那纸张，一同钉进他的心里。
他看到了那人在书案前挺立转身，将那张写着他名字的纸张放在他手中，在初晨的晴空里，笑得宛如儿时看到的满山梨花。
他还看到，在那一年，一场覆尽天下的江南烟雨中，他坐在凉亭内，看着那踏步而来执伞的白衣男子，遮住了他一生都无法忘怀的容颜。
于是他拽下他的荷包。
只为这一生有所交集，无需萍水相逢。
*
“你怎么不去死？！”
王俊凯觉得自己大概某根筋断了，以至于满眼血红地瞪着易烊千玺，还咬牙切齿诅咒一个鬼去死。
易烊千玺慌乱地擦着王俊凯的泪水，可是他做不到，他除了能触摸到，却擦不掉他的眼泪。
“你他妈最该死！你最该死！”
“操你大爷！他爱你你看不出来吗？那傻逼爱你你看不出来吗？！你眼中只有他妈的你自己！你对得起他吗！我操你大爷……”
王俊凯失声大哭起来，他觉得心被拽了出来，他拽着易烊千玺的衣领，却无法将他怎么样。
易烊千玺咬着牙，他多想痛哭一场，或者让王俊凯给他一刀，可是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他只能手忙脚乱的抱着王俊凯，却依旧感受不到他的温度。
最后王俊凯哭的仿佛断了气，最后无力地趴在他的身上，抽抽噎噎地开口。
“是我……对吗？那傻逼……是我……对不对？”
易烊千玺只管紧紧抱着他，不置一词给了答案。
王俊凯咬在易烊千玺的肩上，疼的却好像只有他自己。
“我操你大爷……操你大爷……他爱你啊……”
“我爱你啊……”
王俊凯只觉得浑身冰凉，脑子像是一团浆糊，他想他可能已经死了，所以才会如此满嘴胡言乱语。
任由易烊千玺紧紧抱着，像是抱住了这短暂虚幻的一生。
*
“你终于拿着喜服来寻我了。”
王俊凯看着坐在宾馆床上，看着易烊千玺手中的喜服，满目凄茫。
“我罪孽深重，只得追到碧落黄泉，可你走的太快，我终究没追上，便在这世上飘着，哪怕千秋万世，我也要寻到你，我欠你洞房花烛，欠你一世承诺，欠你……”
“欠你一句，我亦情深与你。”
王俊凯看着他，易烊千玺此时的小心翼翼，倒真像是一缕凄苦了千年的孤魂。
这一千多年，他拿着喜服，是怎么熬过的呢？
“我不会穿，你帮我穿。”
王俊凯站起来，撑平双手，这喜服层层叠叠，易烊千玺在他身后，一件件小心穿在王俊凯身上，最后束腰披袍，红衣极地，拂袖生香。
“你的呢？”王俊凯看着他。
易烊千玺眼眸微顿，最后露出激动的笑，他随手一挥，便是一身喜服，与他执手相望。
“跪下。”
易烊千玺望着他，拂开衣袍跪了下来，王俊凯站了许久，最后也学着他的样子跪了下来。
他们就这般相对跪着，没有喊礼的人，没有叩首，没有宾客满堂，没有鞭炮齐鸣。
仿佛这般便是礼成。
不知时间走了多久，王俊凯缓缓转过头，看着易烊千玺的身影在他眼前逐渐模糊。
他想，也许是自己含了泪，所以才又看不清了。
他就这么定定看着他，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颊，最后悬在半空，想吻一吻他的嘴角，却迟迟动作不了，那生硬的眼光许久后才带出来了一抹笑。
“公子，你还是来迟了。”
13
“小千！”
“醒了？！哎哟我宝贝醒了！”
王俊凯觉得头疼欲裂，迷蒙着睁开眼睛，才看清自己正身处在医院里，旁边是他老妈的一张大脸。
我操？！这么狗血吗？！
老子不是正在洞房花烛呢吗？！
“宝贝，你怎么了？”
“妈……”
王俊凯茫然地看着周围，又看了眼床尾的男人：“爸……”
“可算没事了，我就说平时让你多锻炼，到写生地方没几天就水土不服晕倒了，你一大小伙子也好意思的！”
“爸？你说什么？！我水土不服？晕倒了？！”
“啊！自己也觉得丢人了？还躺了两天，真是的……”
“哎呀你少说两句，宝贝这生着病呢！”
王俊凯只觉得全身每个细胞都在懵逼，慌忙翻着自己的手机，结果打开才发现日期是他去古镇后的第8天……
这他妈什么鬼？！
“爸，妈，我收拾东西赶紧回去。”王俊凯说着便要跳下床。
“上哪啊？你们采风那地方政府下了通知要开发了，不用去了，我问过你老师了，下个月改去杭州。”
王俊凯僵在床上，差点就想叫爸妈送自己去精神病院了。
连回到自己家里后，整个人都像在梦游一样。
“宝贝，你这买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王妈从王俊凯行李箱拿出来件深蓝色的古装，翻来覆去的看。
王俊凯从沙发上跳起来，怔怔地看着自己行李箱里的东西，他将箱子拽过来，拿着那件衣服，然后摸到衣服下面一打宣纸。
“妈，我自己收拾。”
也许是自己儿子的表情太过沉重，王妈没再多话。
王俊凯将东西拎回自己房间，将衣服放在床上，然后拿出压在下面的那一叠画纸，从手中小心摊开，晕黄的画纸上全是一个人，白衣墨发，或站或坐，或笑或愁。
指尖掠过那熟悉的眉眼，王俊凯觉得鼻子发酸。
最后在衣服的夹层里，找到了那张易烊千玺写的一张，整张纸上只有四个字，是他的名字。
王俊凯捧在手中，小心翼翼撇开眼，生怕眼泪滴在上面，毁了这易碎的信物。
“存在过啊……”
“你存在过啊，你真的找到我了啊。”
*
王俊凯多日来的失魂落魄，平时话也多，现在一天说不了几句话，还整天抱着电脑看历史，王妈担心着，还跑去庙里给儿子求了一卦。
王俊凯看着自己妈递来的木签，有点欲哭无泪。
“大师自己写的，说你看了准好。”
王俊凯伸手接过来，经历这一番，他还真有点相信这些东西了。
那木签手指大小，上头落着蝇字小楷，王俊凯眯起眼睛。
人生如梦，是也非也。眼过为虚，梦过皆实。
如若不忘，何必自扰。
“眼过为虚，梦过皆实……”
王俊凯凝眸一笑。
“如若不忘，何必自扰。”
13
王俊凯觉得挺对不起母校的，居然毕业后才爱上了自己的专业。
老师说，他毕业交的画学校拿去参赛了，教了他四年现在才发现他是个好苗子，这几天北京画展还拿去展览了，要是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自己的画。
也许在世人眼里，江南是那温柔水乡，乌蓬轻歌，小楼青瓦，霜窗雨巷，绘着吴侬软语，遇着似水姑娘，眉眼入秋，巧笑嫣然，描了无数诗客的梦中风景。
可是名为江南的这幅画，跃然于纸上的是无穷碧波，是万里缥缈，难看清的白莲，还有那雨雾朦胧中，踏步而来的少年郎。
那画中人被纸伞遮住模样，只看那湖面烟雨，数里缭绕，画中人一袭白衣。
他像是走进画里，又好似从画中走来。
你注眸，他便是那江南的风光。
*
王俊凯在画展里到处走着，他不是为了自己的画来，他想看看别人笔下的故事，所以每一幅都驻足欣赏好长时间。
他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转眼才发现自己的画挂在墙角，他站在远处，就这么看着画上风景，他没有靠近。
他听说很多人都幻想过那画中人被伞遮住的样貌，王俊凯想起自己藏在抽屉里，那些精致描摹的人像，那大概是他一生，都不会拿出来供人欣赏的作品。
忽然一个男人走到他的画前，王俊凯心里一顿，被那身穿咖色风衣男人的侧颜给惊住了。
好像……
王俊随即收回目光，觉得自己太傻逼了，眼神都不好使了。
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画展。
走到门口才发现下雨了，王俊凯有点无语，这天气真能折腾，只要他不带伞，准他妈下雨。他拿出手机叫车，安安静静等着。
雨天车子来的有点晚，好不容易等来了，雨也没小，王俊凯淋着雨跑过去，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师傅，去……”
“去哪？”
司机没听到后话，转过头来，却看见自己客人正呆滞地望着窗外。
“小伙子，去哪儿啊？”
王俊凯慌忙收回目光，几乎是手忙脚乱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钞票，直接丢给了司机。
“哪也不去，赔你损失费。”
说完立马打开车门走了下去，雨水又砸在了他身上，他觉得脚下有些沉重，看着画展门口穿着咖色风衣正在低头开伞的男人。
王俊凯定了定神，指尖轻颤，忽然抬脚跑了过去。
刚打开伞的男人看着忽然闯到自己面前的王俊凯微微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对方有些颤抖的声音。
“你……你好，下雨了，你能帮我撑下伞吗？”
男人愣了愣，随即礼貌地笑了笑。
“没问题”
“谢谢……”
“不客气。”
“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哦，易烊千玺。”
“呃……很奇怪吗？我名字是有点长。”
“先生？你怎么不走了？这么看着我干嘛？”
“你……怎么哭了？”
end
你在身边就是缘，缘分写在三生石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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